回到旅馆前时,裙子还是没能扯出来。
没有办法,裙子和链条总有一个不能保持完好无损。
谢长明剪掉了那一片裙角,将盛流玉抱了起来。
小周将车子推进屋内,看着自行车有点遮掩不住的兴奋,又道:“我很会修车的!”
谢长明给了他一些小费,说待会要用。
伊老板坐在柜台前听收音机,看到他们这样进来后忙道:“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走不动路了,要不要叫大夫?”
谢长明道:“没事,他有点累了,不太走得动路。”
谢太太依旧没有说话。
伊老板应了一声。
她看到这对夫妇此时再没有再讲究古人所言的“规矩”,谢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住了自己的太太。谢太太的手臂轻轻挂在谢先生的肩膀上,袖口微微滑落,手腕上有一个略大了些、很闪的镯子,还系了一团浅色丝带,衬得皮肤格外白,连骨节的形状都很美。
谢太太也没有戴帷帽,身体微微蜷缩着,脸埋在谢先生的怀中,露出一小点下巴的形状,裙裾随着谢先生行走的动作微微摇摆,不是很漂亮昂贵的裙子,穿在谢太太的身上,却似乎能晃花人眼。
他们走上楼梯,伊老板听到不算沉重的脚步声,其中夹杂了一句很小声的话:“……鸟,你好轻。”
伊老板疑心那个“鸟”字是谢太太不为人知的闺名,不由得觉得合适,又免不了猜测谢太太为何如此娇弱。
谢长明一步一步往上走。他曾背过或是抱过盛流玉几次,与三年前相比,小长明鸟好像只长了个子,并没有增加重量,依旧很瘦,在谢长明的怀里都是轻飘飘的,连上楼梯都不觉得沉重费力。
回到房间后,一个圆的、胖的、呈球形的物体径直朝两人冲了过来。
若不是屋内没有陌生的气息,差点让人以为是突袭。
那个物体是胖球。它是很喜欢撒娇的猫,单独呆了这么久,很不适应,一见他们回来,就要往主人身上扑,没料到在半空中被谢长明拎住了脖子。
谢长明嫌弃道:“你这么胖,别把主人扑出内伤。”
猫很不服气地喵了几声,在半空中扑腾着。
谢长明不理会它,用揽着盛流玉后背的手揪着胖球的后脖子,往里走了几步:“胖球,掀帘子。”
胖球委委屈屈地抓开帘子。
待谢长明将盛流玉放到床上,点亮灯,胖球在他们身边上蹿下跳,左右寻找。
盛流玉脱掉裙子,躺到被子里,捏着软软的爪子,听着它的喵喵叫,才反应过来胖球是在找它要蛋糕。
他没有多加思考,抬头问谢长明:“蛋糕呢?”
谢长明问:“不是你拿着的吗?”
盛流玉怔了怔,回来的路上太累,又有太多意外,拎着的蛋糕盒不知在何时消失不见了。
胖球听到他们画中的意思是将自己的蛋糕丢了,只觉得一片真心错付,十分生气,从床上跳了下去。
盛流玉很少有承诺失言的时候,他只好又承诺,明天一定会买给它。
胖球一声不喵,很明显,已经对主人失去了信任。
谢长明将一枚灵石放在床头,以供盛流玉补充灵力,看着他道:“我要再出去一趟。”
盛流玉问:“是要去找离魂草吗?”
谢长明点头:“许先生将离魂草那一页透过玉牌画给我看了,看起来像是是一味草药,也不知道开不开花。要出去买些书,再问问附近的大夫和养花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盛流玉道:“那你买完书回来,我可以看。”
谢长明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前,他站在那,背着光,影子拉得很长,落在了床沿边,淡淡道:“看书找东西很累的。”
在找鸟的几十年里,他看过无数本与灵兽有关的书籍,试过无数种办法,即使是在大海中遗落的一根针也该叫他找到了,也没找到一只小鸟。
最后还是小长明鸟自己撞上来了。
盛流玉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谢长明与他道别:“走了。”
临走前,又留下一句话:“蛋糕在自行车前面的框里,待会让人送上来,你让猫开门就行了。”
“猫太胖,要少吃点。”
“你也不许再吃。”
小长明鸟的声音十分震惊:“我也胖?”
谢长明打开门:“你不胖,是太瘦,吃蛋糕对身体没有好处,明天该正经吃饭。”
到了楼下,又叮嘱了伊老板一番,才沿着小周说的地方往外走。
他走后,小周跑到老板身边,悄悄地告状:“老板,我看到谢先生的地图上标了不夜天。”
不夜天——桐城最大的几个歌舞厅之一,男人们的欢乐场。
伊老板捶了下桌子,大约觉得十分钟前产生谢先生对谢太太也不错,两人很相配之类想法的自己太过天真。
小周在一旁心惊胆战。
夜晚的桐城并不寂静,特别是城中心的那条十字大道。
谢长明没有像离开前对盛流玉说的那样去找书、大夫,还有养花人。这些都太慢了,要想迅速找到离魂草需要太多的运气,谢长明向来不依仗运气这回事。
他要用更迅速稳妥的办法。
从昨晚杀掉的人里,也问出了一些消息。
桐城这样的地方,没什么比找地头蛇更方便。
谢长明走进歌舞厅,里面五颜六色的灯光不停闪烁着,很多人,很拥挤,在昏暗中一切都不太看得清。
舞女们举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
在左边的第五个桌子边,他找到了想找的人。
那人穿着对襟瓜子,扣子都没合上,看起来很不斯文体面,醉醺醺地举着酒杯,要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谢长明走过去,敲了一下桌子,笑着道:“谈一桩生意。”
那人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哦?你这样的人,我没见过你,是谁介绍你来的?又什么生意?”
对于这样混迹桐城的地头蛇而言,认人是最基本的,消息又灵通。那些有钱的公子哥,还有老板富商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可能记得比本人都要清楚。
没等谢长明回答,那人便自顾自道:“我没见过你。你是谁介绍来的,是处理情妇,还是妻子,还是商场上的对手?预算不要太少,否则支使不动兄弟们。”
谢长明并不在意,坐在他的旁边的那张椅子:“不是,是要你帮忙找一样东西。”
那人有点疑惑:“什么?”
谢长明拿出画着离魂草的纸张,递到那人面前。
那人失笑:“你开玩笑吧?这是什么?”
谢长明开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价格。时限是一个月。
即使是开玩笑,付下定金后,那人也要当真对待。
不用杀人就能凭白得这么一大笔钱,那人心情不错,要请谢长明喝酒。
谢长明没有拒绝,只抿了一小口。对于会可能让他情绪失控的东西,他一贯很少会碰。
那人状若无意地问:“你花这么大笔钱买这个的消息是为了什么?”
谢长明没有立刻离开的原因也在此,他知道眼前的人不会放心,需要知道理由才行。
谢长明道:“我太太病了,大夫说要这一味草药治病。”
“我不介意加钱,只要能尽快找到。”
一般来说,即使是委托,也不会以救人为理由,因为对面会因此敲竹杠,但谢长明却不担心这个,只希望他们能迅速找到线索。
那人“哦”了一声,报了个电话号码,最后介绍道:“打来就报我的名字,程先。”
谢长明则写下了伊家旅馆的地址。
从歌舞厅离开的途中,谢长明撞到一个女人,那人穿着高开叉的旗袍,雪肤红唇,模样十分美丽。
她娇笑着开口:“先生,陪我喝一杯酒吧。”
谢长明退后一步:“我有太太了。”
女人向他靠近,仰头看着他,似乎很渴求眼前的人似的,她饮了口酒:“先生,来这里玩的都是自由自在的人,哪里会有太太呢?”
她的话顿了一下,目光落在谢长明的手上,又摇了下头,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再说了,您这样的人,如果真的结婚了,难道连一枚戒指都没有吗?”
谢长明不再回答她的话了。
他确实没戴戒指,因为谢太太不是真的。
不过陵洲有些地方的风俗确实与东洲大不相同,结婚要戴戒指,就像是要锁住对方的一生一世。
女人看着谢长明离开的背影,拉了拉皮草披肩,往程先那边走了过去,抱怨似的:“好无聊的人,也不上当。”
程先轻笑一声:“嗯?还有你云大小姐引诱不到的男人?”
云小姐哼了一声,很气不忿,还是道:“他腰下挂的应该是真槍,不过没确实摸到。对了,他找你做什么生意?满嘴的太太太太,还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