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置若罔闻,只是收回了翠沉山,坐在矮凳上。
桌上摆了一个细瓷长颈瓶,里面有一枝沉甸甸的桃花,开的正好。盛流玉将猫放到桌上,那胖猫不轻,落下来的时候桌子晃了晃,连带着桃花枝都颤颤巍巍地抖了抖,落下许多花瓣。
盛流玉从芥子中拿出任意符,随意地推到自己面前的桌上,他并不生气或是恼怒,慢条斯理道:“浇灭业火,撤退魔族。”
魔族伴随着业火而生,业火一灭,他们也无法大规模地爬上这人间了。
猫“喵”了一声,算是应了。
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片刻后,浓雾散去,业火熄灭,一切似乎都安然无恙,恢复平静了。
日落的夕阳斜斜地照了进来,盛流玉的脸映在昏黄的云光中,如同雪白的细瓷上了一层釉色,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美的难以描述,却又是高不可攀的疏离。
他像是隔着漫漫长河,与神最为相似,又不可接近的人。
盛流玉没有对任何人说话,只是对眼前的猫道:“暂且出门几日,养好你自己。”
猫有气无力地喵着,甚至伸出爪子,想要勾住盛流玉的袖角,可惜只是徒劳无功。
有人忍不住高呼道:“殿下,我等同为仙门弟子,未尝不能一战!何至于不战而败。”
盛流玉摇了摇头。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此刻都赢不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周围。
在座的学生,除了朗月院的那几个,于盛流玉而言,从没说过一句话,几乎可以算作是陌生人了。
而少海城的几十万百姓,盛流玉更是连一面都没有见过,或许终其一生,也没有再相遇的机会。
可在危险的时候,小长明鸟会保护他们。
因为他是神鸟。
盛流玉长到这么大,大多时候是双目失明,两耳失聪,孤独的、浑噩的活着。他的父亲、所有的长辈,没有任何一人教过他作为一只神鸟的该做什么。
从前没有遇到谢长明的时候,盛流玉靠胡思乱想打发无聊的时光,他摸索着、尝试着当一只神鸟。
可无论是怎么当,他都知道自己在此时此刻不能退,也不会退。
因为他是盛流玉。
石犀朝盛流玉鞠了个很深的躬,似乎是感谢,似乎是恳求:“我一定会保证……”
盛流玉站起身,簪子上缀着的不死木花也轻轻晃了晃,落下跃动的影子,他掸了下袖子,忽然道:“与我承诺——”
石犀的身体一愣,似乎没料到盛流玉会同他说话。
盛流玉的眼眸依旧是半垂着的,看也不看那人一眼,轻轻道:“你也配?”
忽然,半空中出现无数交错着的繁复铭文,一个黑洞缓缓浮现,扩大,漆黑且深不见底,直至可以容纳一个人。
猫往里一跳。
有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殿下!”
盛流玉走进去了,连影子都在瞬间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