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流玉垂着眼,问他:“又出了什么事?”
谢长明道:“明日我一个人去,你在宅子里待着,等我接你。”
那个池子,听起来与怨鬼林的那个脱不了干系,谢长明不可能让盛流玉再去。
盛流玉难得听话,也没多问,因为他也记得三年前的事。痛,他倒不是很怕,他怕谢长明再那么担心,便将一根略长的羽毛交给他,轻轻道:“钥匙,明天你带着这个,才能打开那个关人的地方。”
也就是那个幻境。
谢长明问:“原来没有你,我就不能进?”
盛流玉点了下头,又道:“长明鸟制造出的幻境,只有我在的时候,能拉你进去,如果我不在,没有任何人能打开,即使是我父亲也不行。除非……”
谢长明上前一步,凑到他面前问:“除非什么?”
小长明鸟对他是不设防的,什么都愿意给他,除非给不了。
盛流玉磕巴了一下,仰头看着谢长明,慢吞吞道:“除非……与长明鸟心意相通,夫妻同体之人也可打开,二者缺一不可。”
谢长明“哦”了一声,问他:“怎么,我不行吗?”
盛流玉轻轻皱眉,很不能理解似的:“你又不是女修,怎么能夫妻同体……”
盛流玉是久居小重山的神鸟,如高山浮雪,雪白晶莹,是不知人事的,那些话都出自长明鸟血脉里继承的本能,但他并不十分明白,只隐约意识到,难道夫妻成亲后,自然而然就成为一体,连制造出来的幻境,都能辨认出这是成了亲的夫妻不成?
好像有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
谢长明听完也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偏头瞥着盛流玉,轻叹了一句:“傻,还是小孩子。”
盛流玉本应该反驳的,却莫名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周围很安静。
盛流玉只望着烛火,甚至不再多问一句。
因为没有必要,他们总会开口。
果然,不多一会,看起来年纪小的那个最先撑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喉头上下移动了一会,忍不住道:“我们,我们是外头来的,不是这里的人……”
谢长明意识到,这个“外头”,指的并不是城外,而是从即将开战的另一国而来。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后面的人扯了回去,那人抓住他的肩膀,突然抽出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高声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人声音发颤:“那个上方先生叫我们来做事,不曾教一些法术和保命的法子,现在落到这个境地,也没有来救我们,难道就这么等死不成!”
那把刀的主人只将刀锋逼近了些:“我们不是听上方先生的话,是为国做事!”
鲛油灯依旧安静地燃烧着,后面的人只顾着心神动摇,不敢上前劝阻。
年纪小的那个的心神已然崩溃,恨恨地嘶声道:“大哥,大哥,难道你要杀了我不成,如果是好差事,怎么会轮得到我们家!分明是皇帝……”
他的情绪激动,脖子上的刀太锋利,割破了皮肤,一缕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刀刃,将那盏幽蓝的灯火衬得更加奇异。
鲛人以海上行船之人的血肉为食,见血后更能引诱人内心的恐惧。
那人的眼睛落在刀刃的反光上,似乎是放弃挣扎,他松开手中之人,望向盛流玉,却不敢多看,只是道:“你想问什么?我说了,你就能放过我们吗?”
他也不想死。
盛流玉对凡人的性命并没有什么兴趣,他们即使做了再多恶事,也不该由他审判,人世间自有律法可依,他点了下头,用银针拨了拨烛芯,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那人不再抵抗,将整件事全盘托出:“几个月前,突然有位仙人在祖庙中显灵,说是与陛下祖上有缘,此次前来是为了下凡报恩。之后便赐了一瓶丹药,陛下服用后,百病全消,太医说他的内息如二十岁的青年人一般。而后,他又令北方干旱之地降雨,占卜出南方有地震,所出之言,无一不为真。”
盛流玉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郑合升的动作未免也太大了些。如果是一般人,有这样的修为,在人间如此兴风作浪,早该被发现才是。
“这种种奇异,确实令人叹服。陛下也对此深信不疑,以为是祖上积德,才有此福报。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说这次下凡,是为了成就千秋万代的大业。我国与邻国有嫌隙,小战不断,他可助我们统一两国,自此不再有战乱。”
盛流玉道:“他让你们做什么?”
那人又想了一会,才慢慢道:“他说这等大业,必须要有祭品祭天,恳求上天成全才行。便、便……便将监狱里的罪人,服徭役的人聚在一起,杀了有数万,填进一个池子,那池子我只见过一次,人的尸体进去后便化成了血水,什么也不剩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只让我们等着这场战事。我曾劝陛下,上方先生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是为了报恩,但陛下却完全听不进去。但我总觉得,不是所谓的福报和祭祀,倒像是,是什么邪魔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