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进一步说,这次回去,可以顺道告知他的父亲,他心有所属,已有可相伴余生,结成道侣的人。
侍卫在一旁问:“殿下,还有什么要带回去的吗?”
盛流玉倒没有很留恋,回一次小重山罢了,不久后就会回来。他抱着猫,从今日送来的新鲜果子中拣了几个,又收起那些没点眼睛的纸鸟,没有别的行李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扇糊了青纺纱的窗户上,又慢慢移开,转过身,不紧不慢地离开。
仙船停在山门前的石台上,说是石台,也不算很恰当,其实是大能一剑劈砍下半座山后留下的遗迹。
前来相送的人,比小长明鸟第一次来时还要多。
盛流玉看见陈意白挤在最前面,好像在说着谢长明的名字。
“谢兄,你出门一趟,道侣跑啦。”
幸好离得远,盛流玉并未听到,否则,又要记上一笔。
盛流玉抱着猫,推开窗,离空旷的石台越来越远,师长、同学,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面容变得模糊,最后成为一个个小小的点。
天光云影,乘月而归。
真奇怪,明明并不算很熟悉的地方,离开时也会觉得有些微的寂寥。
麓林书院离小重山算不上近,不在同一个洲,即便日行千里,也要几日工夫。
仙船一旦入云,除非抵达目的地,路上不会再停。
满船载的都是小重山的鸟,鲜果、鲜肉之类的食物,备得最多,盛流玉不喜欢那些,他吃辟谷丹。
无桨的船拨开云雾,在天际之上行驶。
盛流玉住船舷旁的房间,大多时候,他一个人修行幻术。有形之物,幻化起来很容易,难的是无形,不借助羽毛的帮助,凭空制造幻觉。他有时会打开窗,捞流动的冷云,感受无形之物对感官的欺骗。屋子里没有别的活物,他便对着猫试,猫被骗了很多次,很生气,不想理他。
黄昏时候,天光渐敛,有侍女走到外殿,例行送东西来,隔着帘子,能听到很轻的脚步声。
盛流玉闭着眼,想着怎么用光影、风声、人的痕迹,制造更真实的幻境。
猫窝在窗台上睡觉。
忽然,有一个孩童的声音说:“殿下!殿下!”
盛流玉一怔,他竟然没留意到,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他转过身,睁开眼,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个面容可怖的娃娃。
或者说,多了个什么东西。
它一见盛流玉,立刻活泼起来,更甜蜜地叫他:“殿下!有您的信!”
盛流玉站起身,走了过去。
它是个木头做的人偶,大约有半人高,有点类似盛流玉在人间见过的年画里送福的小孩子,但并不是憨态可掬的,而是大头,圆腹,四肢短而粗,像又不像,只觉得很古怪。
它周身并无灵力,像是纯粹的木头,内里有精巧的机关,所以能如此灵活,还能发出声音。
盛流玉没见过这种东西,只觉得很丑,看了一会,也没问,只是慢吞吞地拿出翠沉山,弓挽到一半,那木偶便哇哇大哭起来。
只是没有眼泪。
它说:“小奴名叫青蚨,是主人派小奴来给您送信的。”
猫被这怪东西哭醒了,吓了一跳,可能是看它太丑,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青蚨一边哭,一边张开嘴,本来不过普通大小的嘴瞬间错位拆开,自眉眼以下,脖颈往上,完完全全成了一个黑黢黢的洞,看不到底,里面像是一个转动的旋涡,有很轻微的灵力波动。
过了一会,从旋涡中吐出一封信来。
青蚨喜笑颜开,笑声瘆人,配上一张黑洞洞的脸,只有难以形容的恐怖:“殿下,您的信!”
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仙船上有上百侍卫,在船中穿行的侍女,修为也绝不低,更何况还有值守的长老,盛流玉的感官更加敏锐,这么个东西,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