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天已黑尽了。
盛流玉推开空荡荡的大门,殿内一个人都没有,盛流玉懒得用清洁的法术,指着猫,让它自己去院子里的池子里滚一滚,把毛洗干净了。
猫垂头丧气地去了。
盛流玉看着它,从抽屉里拿出那枚青蚨铜钱。
这是照世明的木偶留下来的,盛流玉不喜欢这些,出于某些莫名的原因,盛流玉没信那封信,但那封信也并非全然没有动摇盛流玉的心神,他也没有丢掉这枚铜钱。
烛火烧掉铜钱上残留的青蚨血,烟雾久久不散。
盛流玉托着下巴,远远地看着院子里戏耍的猫,猫是很笨,但辟黎这种灵兽,天性机敏,又善用幻术,也不算太好骗。
猫抖落满身的水,着急地向主人的怀里冲,盛流玉接不住它,很轻地笑了一下:“怎么这么重,谁又偷偷喂你了?”
他想给万里之外的谢长明写信,想了半天,不知道写什么,索性不写了。
很想再见谢长明一眼,又知道不能再见了。
到时候再说吧。
又过了两日,照世明那边还是毫无消息,盛流玉的心思都歇了。他做事一贯果决,但这件事还有时间筹谋,他想做得更稳妥些。
入了夜,那点还未消散的烟雾忽地无风自动,慢慢地凝成一个虚妄的、半透明的影子。
盛流玉抱着猫,点了支蜡烛。
灯花一闪,猫又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终于,影子凝成人形,那人端坐在盛流玉对面,罩了身黑袍子,看不清面容,或者本身也没有面容,他就那么笑了一声:“在下照世明。”
盛流玉抬头看他。
那人继续道:“小重山的长明鸟,有何贵干?”
盛流玉便慢条斯理道:“我是盛流玉。”
他看得分明,眼前的这个东西,并不能算作人。照世明果然是个疯子,他将神魂分出一些,事先藏在各洲中的隐蔽之处,青蚨铜钱上是引他神魂前来的东西。
一般人这么做,要么神魂不慎丢失,失去理智;要么是神魂受了外界的干扰,有了独立的意识,则更麻烦。
盛流玉的臂肘撑在桌上,衣袖便往下落了一截,露出雪白的腕,上面戴了个金镯子,并蒂莲花的样式,照世明只瞥了一眼,心里莫名觉得奇怪,以往他觉得奇怪的东西,总是要多看多思,想办法弄到手里,再细细研究。但这个俗气的金镯子,他却不再多看一眼。
盛流玉半垂着眼,他说:“有一桩生意,想同阁主做。”
照世明似乎来了兴致:“殿下是小重山之主,所需之物,应有尽有,还有得不到的吗?”
盛流玉不在意他的话,依旧轻描淡写:“再过几日,小重山便要重开祭典。一百年一次的事,我没见过,阁主想必记得清楚。”
世上的热闹事,照世明都有兴趣,都记在册子上。小重山的祭典,他来过数次,很想琢磨出天神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因着怕死,没敢想太多。深渊的□□,他也没少去,曾想捉个饿鬼,剖开来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始终没做成。
照世明是个生意人,也是个收藏家。他为了做生意,敢分自己的神魂,为了收藏世间珍稀少有的物件,也愿意付出很多。
但盛流玉这话说得没来由,照世明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毕竟那封十八年前的信,他没能拆开,盛流玉又不是一般凡人,能叫人一眼看透。
实际上,照世明甚至无法辨别盛流玉的情绪,大多时候,来找他的人,都是走投无路,只能信这虚无缥缈的话,才会烧了青蚨铜钱。而盛流玉看起来不像是要做这种交易的样子。
于是,他问:“怎么了,难不成是祭典上少了什么,逼不得已,要从我这里买?”
盛流玉点了下头,他的金色眼瞳里跳跃着烛火的影子,很平常的语气:“是少了一样东西。天神的诏谕,阁主能做吗?”
天神的诏谕,盛流玉不是没办法做一个出来,但总有风险。他没亲眼见过,得先找别人问,问出来再用幻术,即便再精妙,到了祭典那天,小重山的长老们全都在,那么多人,难免有人瞧出纰漏,总归不太稳妥,且一旦失败,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不到万不得已,盛流玉不想自己做。
照世明愣了一会,大约是没想到:“殿下,您要这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