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弋宁看着那一页页稿纸变成碎末,不由得想之前自己那些石沉大海的稿子估计也是这样的遭遇,变成了一堆碎屑。
“网上的预约已经过百万了,我听隔壁技术组的人开玩笑说,《非恋》连载那天他们估计要通宵加班了。”
“嗯?” 路弋宁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害怕流量太大,服务器崩了呗。” 安可回头看着他,“大家都很期待老师的新作呢,您没看网上的评论吗?”
路弋宁摇摇头,这次转型对他自己来说也是一次全新的挑战,并且不像《寒蝉》是一个连续的故事,《非正常恋爱》每个故事都是独立的。对于大家的接受度他还真没有什么把握,因此害怕受评论影响,除了给李世言交稿外,他几乎没有关注外界的反应。不过,就算有没有人喜欢,这个系列他都会画下去的。
“老师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哦。” 安可说着把脖子上挂的萝卜笔拿下来趴在墙上填着表,“编辑部的大家是很喜欢的,悄悄告诉你哦。” 他说着靠过来,“大柳那天看完,可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是吗?” 路弋宁笑了一下。
“哭得老惨了,把总编都吓到了。” 安可合上笔,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了?”
“老师,最后阿青怎么样了啊?” 安可小声道,“这个故事不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吗?那个人之后怎么样了?” 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得路弋宁心都软了,不由地想以后有孩子的话,像安可这么可爱就好了。
至于阿青…… 秦聿倒是真的给他说过一个结局,一个尘埃落地,尘归尘,土归土的结局。
那个曾在很多年前给 Distance 留言的用户,是一名在八十八岭工作的护林员,因为得了渐冻症没有办法再去森林里巡护了。听他的邻居说,那名在生在森林,长在森林的护林员现在已经永远地沉睡在八十八岭了,与他所热爱的每一颗树在一起。
“他……” 路弋宁看向窗外,编辑室窗外有一颗郁郁青青的樟树,他轻声道,“他和他的树在一起了。”
“真的吗?” 安可眼睛亮起来,脸上带着温暖的笑,“真好。”
路弋宁 “嗯” 了一声,在秦聿给他说了这件事后,他打心底里觉得这个结局倒是比他故事里的还要浪漫。
雨又下了起来,广播里正在循环暴雨黄色预警,路弋宁哼着不着调的歌想着下一个故事要怎么画。
“喂。” 路弋宁看了一眼来电人,开口道:“小徐哥,我马上就到医院了,您再等我十分钟。”
“嗯,好,我不着急的,我看雨下大了,你开车慢点。”
“抱歉啊,刚有事耽搁了一阵子。” 路弋宁说道,“妈妈今天情况怎么样?”
“我打电话来就是给你说老师的事……”
路弋宁闻言心一紧,下意识出口打断了他,“小徐哥,妈妈怎么了?”
“你别紧张啊,别着急,没事没事,是好消息!” 徐未赶忙说道,“老师应该快醒了…… 小秦做什么去了?我打不通他电话。”
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从电话里传出来的《哥德堡变奏曲》,听秦聿说小时候秦教授在经常在家里放这部变奏曲,她和帕克教授还自己录了一版,只不过没有录完,找到的磁带里只录了前十八段…… 现在播的应该是第五段。
“小路?”
路弋宁回过神来,“我在,秦聿,他……”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开口道,“秦聿应该在飞机上,下周一 Distance 上市,他去 H 市那边了…… 小徐哥,妈妈这几天就能醒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又满怀期盼,“真的吗?”
“嗯。” 徐未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老师这段时间的情况比我们预期的还要乐观,说不定,等小秦从 H 市回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可以和他打招呼了。”
像是车里也下了雨,路弋宁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我马上就到。”
“哎哎,注意安全啊!虽然说老师快醒了,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我知道。” 路弋宁回道,他闭了闭眼,“这事先不给秦聿说了,我不想他在外面操心。等妈妈醒了,我再通知他。”
“行。”
通话结束后,路弋宁安静地开着车,脸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阵雨转瞬即逝,太阳破云而出,银白色的跑车飞驰在街道上,溅起的水滴里藏着一闪而过的虹光。
不知道是不是那通电话带来的心理作用,虽然秦教授还是一如往日地躺在病床上,但路弋宁却总觉得她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甚至会出现幻觉,一会觉得秦教授放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会觉得秦教授似乎发出了什么声音…… 不知道多少次从椅子上起来,路弋宁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