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多看,随手丢在了一边,转而伸手进年轻人的西裤侧袋里,摸索片刻。那一瞬间的年轻人反应空前剧烈,西装裤湿透了,紧贴在他皮肤上,长腿硬玉般的线条显露无疑。他大哥的手仿佛是伸进了剖开的鱼腹中,抚触着那血淋淋的收缩痉挛,然后夹住脏腑,猛然往外一扯。
年轻人整个人都弹动了一下,这家伙向来柔韧得像蛇,但在陆雪衾的钳制之下,他却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一个装药的铁罐骨碌碌地滚进了积水里,盖子已经被陆雪衾拧得松动了,渗出一缕魔魅般的薄荷香。
是绿茵沉的药引!大哥早知道他会偷药?
陆白珩的后背已被雨水浇透了,那一团深重的寒气越钻越深,几乎是直直抵着他的脊椎骨。那种如芒在背的威胁感令他猛然回头,从刀背上照出了自己的面孔。
是刀!
刃口上萦绕着冷冷的鱼血腥气,是从鱼肆就地取来的,用以分割巨鱼的剁骨钢刀。
赤雉公道:“大公子,出了这样的事情,若不能给出个交待,便是寒了兄弟们的心!”
“不错。”
“他并非陆氏嫡系,便也不动千刀万剐的旧刑了,”赤雉公道,“这样一个外人,又知道了太多内情,于理应当灭口。但到底是大公子力保的人,我们商议下来,留上三分情面,只废了手脚,割去舌头,也算是告诫大公子,从今往后,不可再亲信外人了。大公子,我们这样处置,你可有异议?”
“理应如此。”
陆白珩不可置信道:“大哥!”
赤雉公颔首道:“大公子能够以大事为先了。陆十挑的是快刀,他又是难得的巧手,一刀下去,双腕立断......”
“断腕?”陆雪衾道,摩挲着年轻人手腕上尚未消退的淤青,忽而伸手抓住了那一只铁罐,剜出一大块碧青的膏体,捣进了年轻人口中。
“舔。”
药引强烈的刺激性混合着鱼血的腥臭,令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但那点儿抗拒很快就被席卷全身的药性消解了,他脸上冷汗直流,瞳孔扩散,两颊却泛起了异常鲜艳的血色。
陆雪衾搅弄片刻,抽出两指,牵出一缕半透明的银丝。即便在这最不应当的时刻,陆白珩的心依旧漏跳了一拍。
大哥是要用药性来麻痹他的知觉么?
最后失去力气的,是那一双手,年轻人的小指微弱地抽搐了一下,终于不动了,任由刀锋悬在手腕上。
“动手!”
——砰!
枪声来得突如其来,陆白珩甚至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时候开的枪,但那一发子弹已然击偏了刀锋,发出一串瘆人的刮擦声。
“大公子!”赤雉公勃然变色道,“你是什么意思?”
陆雪衾一击得手,便将枪随手抛在一边,转而握住刀锋,往外一扳,刀上赫然是一道长长的子弹灼痕,将刀身三七对分。
陆白珩呼吸一窒,终于明白了大哥的用意。陆氏的另一条规矩,手下人一旦犯错,领事的应当一同受过,他们两兄弟却是不在此列的。大哥要代这家伙受刑?
果不其然,陆雪衾冷冷道:“他是我的人。照规矩,他出三指,我出七指。他断腕,我便得卸去一条右臂。”
“大公子,你可还记得,你这一手枪法还是赤雉教的?如今你用这双手来要挟我?”
“要挟?”陆雪衾道,“我只是学雉公以身作则罢了。”
他伸出右手,覆在了年轻人的手背上,一把攥紧了。
“动手。”
赤雉公颊侧的青筋霎时间条条绽出,哪怕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陆白珩依旧感受到了他身上爆沸的怒意,大哥却面色平静,隔着雨帘同他冷冷地对望。
这样的沉默显然是极为可怖的,陆白珩牙关发冷,不知道默数了多少次呼吸,忽然间福至心灵,大哥是在倒逼赤雉公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