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圣诞节吧,方舟廷来 城接方舟凛往港岛过节,陆景那会儿正好放假回国,就跟着走了一趟。
方舟廷在羊城被方舟予盯得紧,难得回老家彻底脱离方舟予眼线,就跟脱了肛 缰的野狗一样,撒了蹄子彻底放飞,当夜包场狂欢,喝高了往后一倒,宿醉不起了。
第二天陆景只得临时顶上去接人。
方舟凛时值重度中二晚期的年纪,家里有钱性子野,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他年幼多坎要诸多避忌,最好虚十六之前能敛声匿迹用以趋吉避凶,于是初中毕业前都被家里人藏在了老家。
大家子弟前程规划得早,方舟凛也不例外。
眼见初中毕业在即,终于能被接去羊城读高中,可这混小子精力旺盛浑天浑地,成绩一塌糊涂,家里怕他升学成绩太难看,决定为他找个陪读。
选出来的那个陪读,正是方老太太同乡姐妹的孙子,乔以棠。
方家举族回国在羊城扎根,唯独方舟凛因算命先生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独自就被丢去老家,这一待就是十年。家人自觉亏欠,对他有求必应,专门配了一帮佣人司机保镖伺候小少爷,可架不住小少爷觉着自己凄惨绝伦,是被家人抛弃的小白菜,自怨自艾的,憋着一口气儿使劲刷存在感,精力都用在惹是生非上。
那会儿方家的镇家神兽方舟予火候尚且不足,差点没能镇得住他。
陆景就不一样了。
相比起大部分因思想观念差异而在国外举步艰辛的华人艺术家,个展首秀作品在开幕酒会上就被世界顶级收藏家们一抢而空的陆景可谓一鸣惊人。
他年纪轻轻,才华就被高傲的西方艺术圈肯定,加上家境优越,外表辨识度极高,言行举止充满艺术家的从容骄矜和上层人士的优雅淡定。
国内媒体把他封了神。
正是这种遥不可及的美感,令方舟凛对陆景既憧憬又敬畏,面对陆景,方舟凛乖巧如兔。
就是那次,陆景见到了乔以棠。
那就是个小孩儿,校服太大件,小身板太瘦小,风一吹,一身布料乱飞,陆景都怕他要被刮跑,长得也小,眉清目秀的,身上那几两肉大概都长脸上去了,嘟嘟的婴儿肥将退不退,话还少,站在那儿半天一声不吭的。
陆景接到人就准备带去吃饭,他们订的是下午的航班,吃完饭回去拿行李正好赶往机场。
方舟凛偶像滤镜厚穿地心,一听到要陆景要跟他们一块儿去港岛过节,尾巴都摇起来了,一个箭步冲上副驾座,车门一关就开始催。
“等等!”陆景指着后面的乔以棠说,“那你同学呢?”
方舟凛这才一拍额头,“差点忘了!”
他降下车窗玻璃冲乔以棠喊,“喂,你!”
小孩儿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俩,乌黑的眸子在阳光下像是一双极致品质的黑曜石,越过小少爷呆毛乱翘的头顶,沉沉地投射过来,看了陆景一眼。
陆景无端被炸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家去把Sara喂了,要盯着它吃完!还有,房间里的行李给我搬到一楼来,记得别乱瞎碰我房间的东西啊,整坏了你赔不起!”
那人也不说话,微点下头,转身就走。
“死哑巴!”方舟凛满脸不耐地嘟囔着回头,换头似的笑出一脸纯良来:“终于滚了,走吧,景哥,我们去吃饭!”
小少爷颐指气使的模样特别高高在上,陆景知道他有个“伴读”,真真正正陪读书的那种,还兼小少爷的辅导老师,但还不知道他俩是这种相处模式。
但也就只限于此了,这种小事陆景自然不会放心上,这会儿能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还是被那把苏得耳朵要怀孕的低音炮轰的。
三年前就被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杀了一回,三年后又被那把嗓音电得心率错乱。
陆景搓了搓手臂,暗忖莫不是遇到了克星?
酒店管家推着餐车进来布桌,清蒸东星斑、荷兰豆炒鲜贝、白果虾酱骨和石橄榄炖鸡,三菜一汤,清一色潮菜。
陆景拿起筷子,嫌弃地翻了两下:蒸鱼摞着厚厚的葱丝,荷兰豆切了个稀巴烂,虾酱骨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儿……挑来挑去,最终就喝了几口鸡汤作罢。
特地点的潮菜菜式,全都没了记忆中的味道,陆景撇撇嘴,筷子一扔又回到摇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