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哥。”比平常沙哑上几分的声音里包裹着浓浓的疲惫,“晚上还得在您那边打扰一晚,我今天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行。”陆景看了看表,“你几点回去?”
那边顿了一下,乔以棠说:“大概晚上十点多。”
陆景随口说了句:“这么晚?”
乔以棠的声音马上紧张了起来,“太晚了吗?那我 ”
“行吧。”陆景打断了他,“晚上见。”
这便挂了电话。
安歌凑过来八卦,“怎么一脸不高兴,谁气着我们小陆先生了?”
陆景翻个白眼,“你!”
生气倒是说不上,只能说是……心情五味杂陈?
他不喜欢乔以棠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
虽然他俩远谈不上熟识,但自己又不吃人,乔以棠那么紧张做什么?
想到这儿,陆景不禁有些烦躁。
陆景不是一个感同身受的人,远称不上体贴,都说艺术家感性,但他在情感上相当大一部分都是张扬随性的自我,哪怕年纪渐长顾虑愈多,也轻易不让自己委屈半分,在乔以棠这事上,他分明已经是过了头的热切。
说白了,人家身世生活再是凄惨,关他什么事儿?
看在方家面子上,他帮乔以棠在羊城立足,为他解决不靠谱的老师,甚至越界去给他开家长会、临时收留他,做得已经够多了,怎么现在还心疼起来人家来了?
难道是年纪大了,跟那群老操心他孤独终老的老太太们一样,开始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大概这种在意的心态实在过于匪夷所思,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夜的梦。
久违的、糟心的梦。
六月的 城,棉絮飞飞,高大的木棉树在校道两排葱郁成荫,阳光一直从校门口一路铺到脚下。
少年推着山地车,沿着地下停车场斜坡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陆景穿着校服,风一般“呼”地冲上去,跳上了车后架。
“程烁!”他笑得畅快,笑声随着初夏的风飘出几里远,“太慢了你!我来接你了!”
单车本在上坡,被他没轻没重这一压,狠狠往后滑了几步,程烁一惊,手忙脚乱地卡着车架才勉强稳住。
“看着点儿!摔了怎么办!”他没好气地说。
“你舍得摔我吗?”陆景得意地说。
少年人身材看着精瘦,但力道很足,在斜坡上推着一车一人步步走得稳健。
“舍不得的。”他似乎有点儿害羞,一直没能习惯陆景这种毫不掩饰的直接,很多话只会在没旁人时才低声说,“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的指间带着粗糙薄茧,摸在陆景脸上让他痒得直往后躲,“哎你的手好糙啊!我给你的手霜呢?!”
“用完就没了。”程烁抿着嘴,脸上带着羞赧,“我省着点儿用。”
“你是傻子吗!!”陆景嘴里责怪着人,脸上的笑意却掩不住,“用完我这儿还有啊!!”
十七八岁的心动,喜欢就要淋漓尽致,爱情就要所向披靡,恨不得扯着大旗告昭全天下:快看这个人,他聪明又温柔,体贴又坚强,他喜欢我,他只属于我!
紧接着,场景蓦地一转,光影交错,巨大的树冠下影影绰绰,光暗交界处,陆景神情木然,大半身子隐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