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听人吹捧不过瘾,每年年底还得大阵仗地还乡祭祖,让四合八里都来膜拜他陆总大人的高光伟正。除夕夜这种形式多于意义的团年饭,年年如此无一例外,也是陆先生的颂扬大会。
当然,陆二叔陆小叔也向来捧场。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三兄弟倒是真 相互帮衬。
想到这里,陆景没忍住又想笑。
这帮人当真不知陆家发迹都倚仗了谁?陆邝生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哪来单打独斗白手起家的资本?
吃过年夜饭,陆先生酒后兴致大发,在起居室摆上笔墨开始挥毫写福。
陆二叔陆小叔围着书台,时不时喝个彩鼓个掌,整得陆先生跟街头写字卖艺似的。
茶台前,陆家仨妯娌摆开茶局,别家扯家常,她们扯的是社交名媛圈,伴着接地气的春晚背景音,一家子不伦不类的其乐融融把陆景笑得够呛。
“诶对了,小景啊,怎么外面都说你收养了个孩子?”
结果没多久,话题就跳到了陆景身上。
陆二婶:“二婶知道你心善,见不得人受苦,但是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三十都不到,对象也还没谈,这么带个拖油瓶,万事都不方便啊!”
陆景被中式红木沙发硌得屁股疼,扯着一摞靠垫往屁股下塞,刚觉着舒服些,又听陆小婶附和道:“你二婶说得对,年纪轻轻就带个小孩子在身边,姑娘家会怎么想?资助也就算了,怎么还收养上了呢。”
顿了顿,又问:“那孩子多大了?”
陆景:“高二了。”
陆二婶大惊失色:“这么大了?那你可得长点儿心,别一时心善把自己搭进去了!”
陆景好奇道:“怎么说?”
陆二婶忧心忡忡:“事先做了财产公证或者签协议没?我们这一大家子的,牵一丝则动全身,万事都得想得周全些!还有万一以后你结婚生子,这个养子又该往哪儿安排去?”
陆景勾勾嘴角,没应声。
陆小婶看看他,又转头看看陆太太,前者神色寡淡,后者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功夫茶杯,她几番欲言又止却遭无视,只得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茶盘唰地卷起一道儿白烟,澄黄滚烫的茶水自紫砂壶嘴倾倒而出,陆太太慢悠悠地秀着茶艺,不沾阳春水的芊芊长指被紫砂壶衬得愈发无暇。
陆霖跟陆覃在一边小声说话,坐久了无聊,便想去逛新年花市,陆小婶婶一个沉脸,他俩又缩回去了。与陆家三兄弟不同,他们跟陆景连维持表面上的兄友弟恭都懒。
陆景倒是很能理解他们。
在陆先生的绝对威压下,陆家两个叔叔期期艾艾,那种刻意到浮夸的吹捧连他都看不下去,更别说陆覃和陆霖。
但两家人都倚仗陆先生给口吃的,陆霖陆覃阻止不了自家父亲,只能疏离陆景。
可别小看这种为争一口气的傲气,那可是年轻人的专属。
连他家小乔也无法免俗。
陆景淡定地喝着茶,陆二婶还在耳边哔哔:“孩子领养在家了?”
陆点对着茶杯吹气儿,“嗯”了一声。
“那更没分寸了,狼心狗肺!”
陆景掀起眼皮子朝陆二婶投去一眼。
“读高二那都得十七八岁了吧,大过年的,连上门拜个年道个谢都不懂,不知感恩!”
陆景放下了二郎腿,双手撑着膝盖,很轻地笑了下。
陆二婶被他笑得莫名发憷。
“阿景 ”陆太太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