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息,男人声音伴着隐约的淡淡笑意传了出来。
“哪怕是百年的世族,也是从庶族寒门的百姓起来的。世族之所以是世族,本意是想在各样复杂无可测的境况里,庇佑同姓同族的血脉亲人,这才凝聚一起。世族庇佑自身子弟免于被旁人欺凌,却不该有欺凌旁人之意。如今世道对庶族百姓不善,谭氏不可能视而不见。
“谭氏亦希望两族当真亲如邻里,各有前程,而不是一味的世家独大,令庶族寒门无出头之地。”
这是项宜第一次,从谭廷口中听到这般长的话语。
但这些话就像是说给她听得一样,她心中想不明白的事,似乎一下就明白了。
谭家大爷放了大哥,原来是因为他理解庶族,理解寒门百姓的不易,他可以站着庶族的立场上,看待世庶两族的关系。
那么他待她,其实也是一样,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他理解庶族的处境。
项宜明白了这缘故,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因为旁的原因就行......
书房里,柳阳庄人又说了许多感谢之言,但他们也不敢过多打扰,不时便告辞离开了。
项宜不便见他们,就没有走出来。
只是他们走了,项宜原本想要问那位大爷的问题,倒也不需要问了。
她这边刚要离开,不想门房的小厮脚底抹油了一样,两步就到了正吉脸前,把话说了。
书房。
正吉脚下慌乱地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
谭廷刚喝了口茶润了嗓子,见他这般便道,“稳当些,如此慌张做什么?”
正吉连忙回道。
“大爷,夫人来了半晌了!”
话音落地,便是稳重如谭家大爷也止不住站了起来。
只是他脑中莫名就掠过昨日正房的画面,那时她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收拾成了箱笼,要离开了。
谭廷心下一沉,一时间顾不得许多,快步出了门去。
项宜见状只能走到了庭院里。
当下,谭廷一眼见妻子又穿她自己的平日里的衣裳,就这么来了他书房,一颗心直往下坠。
他压了压唇角。
“夫人怎么来了?”
项宜方才已经等到她想要的答案了,此刻再说必然不合适。
可她只是来问问题的,两手空空,连个借口都没有。
她在男人的目光下,只能低声问了一句。
“昨夜起了一阵疾风,不知道大爷在外院冷不冷......”
她从来都没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当下问了,只觉自己这借口找的尴尬。
然而话音落地,谭廷愣住了。
男人不由睁大几分眼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她不是要来告知他,她要离开的?
而是来关心他的?
他晃了神。
正吉在旁见自家大爷晃神,暗暗着急。
这可是夫人第一次来外院书房......
而谭廷错愕半晌,才回了几分神,他下意识就想让她不要担心,自己不冷。
只是这个“不”字刚出了口,就在一旁的正吉着急的眼色里,突然了悟了什么。
他略一顿,“书房里确实......不太和暖。”
他说着,悄悄看向妻子。
话都说到了这里,项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总不能说那还是回正房睡,暖和一些,这样意味不明的话。
她刚要低着声说,让人多拿几个炭盆过来。
就听见那位大爷开了口,他的语调有些不确定。
“要不我今日还是回正房......”
谭廷确实不确定,又去悄悄看妻子。
却见妻子半垂了头,轻声说了两个字。
“也好。”
也好。
话音落地的一瞬,男人眼睛陡然亮如明灯一般。
清崡县衙。
陈馥有再次无功而返。
没有人,清崡已经被他翻了八遍都没有人。
那道士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他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太子的人被他们百般阻挠,却还是奔着此地来了,而那道士还有同党,他们必得在此接头,道士绝不可能先走。
那么一定是被人藏起来了。
“什么人能把此人藏得密不透风,连清崡谭氏一族这么多族人都没有发现?”
陈馥有百思不得其解。
他手下的百户听到这句,走上前来。
“千户,会不会,就是谭家人藏了那道士?”
这话一出,陈馥有愣了一下。
若是谭家不帮他,反而助力藏人,那么他就是把清崡翻一百遍也找不出来。
可那谭家宗子分明在接了林家的书信后,应了助他一臂之力。
陈馥有不可能去质问谭廷,但思来想去,又道。
“就算谭家有人藏了那道士也无妨,那道士在等他的同党前来,而那个同党......”
陈馥有说着,冷笑了一声。
“那同党,谭家的宗子谭廷若知道是谁,是必然不会再包庇一分的。他恨此人害了他父亲还来不及,如何还能包庇?”
话音落地,陈馥有慢慢出了口气。
“届时,便是这些人一起落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