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爷竟然要带着她进京吗?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她还以为,他们会就这般分隔两地地过下去,直到,这场婚事的结束......
项宜紧皱起了眉头。
依照谭家大爷这些日的行事来看,他应该不是急着想要孩子。
那么他要把她带去京城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因为,想将她带在身边?
这念头一闪,项宜心下就沉了下来。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他们之间不该至于此......
晴好的天上,不知何时布满了乌云,下一息,豆大的雨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泥土的腥味被冷气裹挟进来。
乔荇进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夫人不知怎么眉头紧锁,与往日沉稳安静再不相同,脸上竟然绷起焦虑不安的神色。
“夫人怎么了?”乔荇吓了一跳。
项宜一愣,转身恰看到铜镜上,这才察觉了自己外露的情绪。
她微怔,深吸一口气缓了出来,将心事暂且按下。
外面的雨下大了起来,她转身关起了窗子,转回身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我没事......”
外院书房,谭廷走了一时的神,便被这雨声叫了回来。
正吉在这时冒着雨跑了过来,呈了封信在他案头
“大爷,是京城李三爷的信。”
李程允的信。
谭廷收回了神思,拆了信。
这次李程允倒是没有提起顾衍盛,京中朝廷不知道行踪、也不知道身份的东宫道人,眼下就在清崡。
只是谭廷着实对此人没有好感,亦不想插手他与凤岭陈氏之间的事。
但李程允却在信中提及了另一桩事,道是之前谭廷让他留意的事情,他已经着意查了一遍。
他在信中道。
“.......令尊当年的委任,着实是个巧合,与吏部应该没有关系。”
谭廷父亲的病死任上的最后一任官程,谭廷心下是有疑惑的。
彼时平兴府凤水州爆发了鼠疫,吏部要紧急委派人去接管凤水,压下鼠疫。
这差事不是什么好差事,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身担一族重任的谭廷父亲谭朝宽身上。
而最后父亲谭朝宽病死凤水,再没回来。
那次的调任,吏部最开始委任的是李程允的舅舅,但李程允的舅舅因突然父丧无法上任。
接着户部又指派了衡北程氏的宗家六老爷,那位程六老爷是去了的,不想走了一半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彼时疫症急切,户部抓不到人,户部尚书被叫进宫好一番训斥,回来便不得不临时委任在周边做学道的谭朝宽,过去上任......
谭廷看了信中所言,缓缓闭起了眼睛。
看来是他多想了,还以为户部在那件事上有猫腻......
他想起那时,父亲本来说好了要回家的,却因接了这差事,不得不紧急前去上任。
那凤水州的鼠疫彼时才刚冒了头。
可那凤水州的知州因年岁过长告老还乡之后,整个州只由着一位同知临时管着。
他父亲谭朝宽是接了朝廷的调令去的,必然要在这位同知手中接管凤水。
谭朝宽先隔开了得病的百姓,一边召集大夫试着用本地的方子治病,一边上折子请太医院再拟治病良方。
本地的方子效用一般,仍有不少人在病中身亡,百姓见如此多的人都死了,不由慌乱了起来。
这鼠疫比鼠传人更可怕的,是人传人。
谭朝宽见状连夜深入病区安抚百姓,施放良药粥米,督促人去迎太医院的方子。
不想太医院的方子到了,当地的百姓竟然闹了起来,推翻了粥棚,说这方子有毒,是来害他们的。
谭朝宽大吃一惊,一问之下才得知,这些百姓不知从那听来的言论,听说这京城来的方子,根本就不是太医院的,而是谭朝宽这样的世家联手拟出来的毒方。
毕竟谭朝宽那时,可是清崡谭氏这等世家大族的宗子。
世家联手把他们这些贱民趁机毒死了,大把的粮田房屋就都是世家的了。
他们说得话没凭没据,可偏偏的病的九成都是当地的庶族百姓,而世族安居一隅,稳稳妥妥。
这流言一出,凤水的人心立刻按不住了。
谭朝宽不得不出动了周边卫所的兵备,又请来了告老还乡的太医,亲自让衙门的人服药,证明方子无毒,并不是世家要害死他们,此事也与世家和庶族无关。
百姓将信将疑,谭朝宽带着衙门官兵几乎与他们同吃同住,这才堪堪压下了一场险些爆发的大乱。
只是这些凤水百姓的病情慢慢稳固下来的时候,谭朝宽一下子染病病倒了。
而此前他不眠不休太多天,身子疲惫不堪,根本无力抵抗疾病。
谭廷接了消息急着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撒手人寰了。
这是天灾,但更是人祸。
因为谭廷发现,之前那别有用心的世家害人的言论,竟就是那暂管凤水的同知散布而出。
此凤水同知,正是庶族出身,郁郁不得志良久,名唤杨木洪。
......
清崡县城的偏僻院落。
顾衍盛算着日子,距离东宫来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只不过江西一案的证据并不在他这里,而是被他秘密安放在了另一个人手中。
此人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正想着,秋鹰从外快步进来,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爷,有杨大人的消息了,杨大人就要到清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