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却问老夫人,“咦,你倒是知道她是谁?”
“我怎么能知道她是谁,只能看出来是个端庄有礼的大家闺秀。”
老夫人笑着解释。
“但我记得,项直渊拿不定女儿亲事的主意,写信来同你询问过,谭朝宽听说了也写了信来请你说些好话,项直渊这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后来两家各给你了送了一车的酒。”
老太爷抚掌而笑。
“你记得当真清楚,是这么回事了。”
老太爷说着,还同项宜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爹送的酒,比他爹送的好喝许多!”
项宜抿嘴笑了起来,“老太爷喜欢就好。”
谭廷却失笑摇头,“那我改日再给您送些好喝的来。”
老太爷却说不要,“你们家的酒喝起来总是闷头闷脑的不痛快,况老婆子如今也不许我吃酒了!”
“那确实。”老夫人点头。
两人的婚约还有这样的往事,谭廷和项宜都没想到。
老太爷说要找当年的信来给两人看,问老夫人信在何处,可惜时间太久了,老夫人也记不清了,翻了许多收信的箱子,都没找出来。
老夫人道,“回头我找到了,再给你们小两口看。”
两人连声道好。
傍晚,两人就留在齐家吃了饭。
老爷子趁着有客人的机会,要求喝酒,老夫人没拗过他。
谭廷便陪着老太爷喝了几杯。
三杯下肚,老夫人就叫停了老太爷,说什么都不许他再喝了。
“你要是再喝,明天后天再给你加两碗苦药汁。”
但老太爷却把心一横说行,“我今天就要和元直喝到底了,他小子的酒量也跟他爹一样深不可测!还是项家人好,项直渊一杯就倒。”
项宜呛了一下。
她爹确实......每次和人喝酒都是走着去、躺着回来的......
她很担心寓哥儿以后。
可任是老太爷再怎么说,老夫人也不许他再喝了。
“忘了你的毛病是怎么来的了?”
项宜听了这话,看了一眼一旁神色如常、脸上连一点酡色都没有的谭家大爷,莫名就小声提醒着问了一句。
“大爷还要喝吗?”
谭廷听见妻子主动问了自己,眼睛亮了一亮,但他未及回答,就听见老太爷跟老夫人商量。
“我可以不喝,但谭元直可以喝吧,我用茶跟他喝总行吧?我到底要测测他们谭家人的酒量有多深。”
老夫人:“......”
谭廷笑出了声来,只好无奈地看了妻子一眼,轻声到几乎是用唇语,同她笑着说了两个字。
“没事。”
......
他说没事,看起来真的就没事似得。
后来应老太爷的要求,饭桌改摆到了院子里。
刚长出新芽的葡萄藤下,傍晚的凉风里夹着春日来临的暖意,习习小风吹着酒香,一轮半隐半现的明月悬在檐角的尖尖上。
谭廷一直喝到老太爷茶都喝不下去了,仍旧脸色如常,连说话吐字都是清晰的。
老太爷喝了一肚子茶,生了气。
“谭家人好没意思。”
谭廷笑着摇头。
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不走京城就要关城门了。
只是在走之前,谭廷提了一句当下的局势。
老太爷在这话里,收起神色叹了口气。
“我们海东齐氏历经三朝,还头一次见到世庶闹到如此境地的时候。但世族也好庶族也罢,不都是一样的人吗?谁还比谁尊贵不成?我想终归还是要共存共处的,只是眼下总像是有只手在搅弄风云。”
是了。
谭廷便有如此感觉,之前也与本家的五老太爷提起过此事。
谭廷莫名就想到了自己父亲身上的猫腻,以及岳父项直渊的死。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的手,在拨弄着这盘天下大棋。
......
老夫人算着时辰,提醒两人快些回去,又叫了项宜。
“我看你家元直也未必没喝醉,回去给他煮些解酒汤吧!”
项宜应了,谢过老夫人,同谭廷一路登车回了京城,刚好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了京中。
月亮高升到了屋檐上方,亮堂堂地挂在那里。
那位大爷的眼睛也是亮堂堂的,乍一看确实毫无醉意,但项宜却察觉得到他周身的气息都似在酒里滚了一圈,呼气在她耳畔都灼了起来。
“大爷回去还是喝点醒酒汤吧。”
谭廷歪头看了她一眼。
“宜珍看不起我?”
“怎么会?”项宜连忙摇了头,“是齐老夫人吩咐的。”
谭廷“哦”了一声,又轻轻叹了口气。
项宜不知道他叹什么气,马车恰在此时到了谭家,她下了马车就吩咐灶上做醒酒汤去了。
不时,她端着醒酒汤进屋里,看到他以手支着额头,闭眼小憩,人还没走进,便察觉到了他身上灼灼的热气。
她把醒酒汤放到谭廷手边的案上,“大爷醒醒酒吧。”
话音落地,男人睁开了眼睛。
那眸子在这一瞬明亮的异常,下一息,滚烫的手臂将项宜圈进了怀里。
项宜被他吓得都不敢动了。
“大爷不喝醒酒汤吗?”
他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宜珍,我们今晚也要孩子,好不好?”
项宜差点没回过神来。
“可今日不逢五......”
男人嘴巴抿了一抿,转瞬又开了口。
“以后都不逢五了,逢双好不好?”
项宜:“......”
不太好吧。
......
是夜,京城谭家老宅祥和一片。
但距离京城不远的几处外地考生聚集的州县,闷躁了许多日,终于在这晚像被投入了火星一般,突然乱了起来。
大批的人涌上街头,两座书院被大火烧毁,还有一地的府衙被读书人团团围了起来。
知府惊恐不已,看着乌泱泱涌过来的书生。
“你们、你们是要造反吗?!”
人群里一阵沸腾,不知有谁在在这时说了一句。
“若是反了能换来我们这些庶族寒门的出路,那就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