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你希望我叫你什么。或者我问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他想,他有自己取的名字,只不过没人知道,没人问起,他也不告诉他们,因为他知道他们更情愿用“神明”或者“0051”叫他。
他的嘴唇微微动作,说出一个单词。聂言没有听清少年说了什么,凑前了些。
少年又说了一遍,这次用的是清晰的中文。
“阿尔忒弥斯。”
是月神与狩猎之神的名字。
聂言笑道:“还真会取,挺适合你的。名字太长了,平时叫阿尔,不介意吧。”
阿尔忒弥斯摇头,耳边的银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乍一看像戴了精巧的银饰。
“好。那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阿尔。”
*
拿出来的鲜切牛肉包装袋上碎冰化开,淌了一台子的水。聂言忙将保鲜袋丢进一个盆里,以免等会牛肉流出来的血水弄脏厨房。
西芹、胡萝卜、洋葱,冰箱里还有不少,聂言用刀处理完毕后,装在涂了油的烤盘里送进烤箱。过后,他用清水、白胡椒粉、罗勒叶和烤过的蔬菜做了一锅蔬菜高汤,用滤网一遍遍把汤滤得澄澈照人,再放入旁边的保温仪里保温。
聂言在忙活时,阿尔忒弥斯咬着酸奶的吸管,靠在厨房门边看他干活,忽然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你说这个?”聂言刚把手洗净,在用干抹布擦掉手上的水珠,“用来做炖牛肉的汤,留着晚上吃。”
“那午餐是什么?”
聂言转身拿起旁边密封好的、已经解冻的鳕鱼肉,“煎鳕鱼。”
拿鱼肉时,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阿尔忒弥斯,实在是对方太过好看,连聂言这样自认从高中到大学就不会被美貌迷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换下聂言那套对他来说太过宽松的睡衣,合身的家居服修饰出少年人的身形,纤瘦但青稚。握住酸奶罐的五指修长干净,在铝制易拉罐上像盛开的玉兰花。从短袖和裤脚露出的四肢,过度的苍白,用梨花苹果花牛奶形容反而失真,更像悬挂在冬青树上半融的新雪,泛着不自然的白,却很美。
阿尔忒弥斯的过腰银发被聂言用塔夫绸发带系起来。在吃早餐时,阿尔忒弥斯顾着把面包上的水波蛋挑开,披散在肩上的头发往下滑,差点沾到橘黄色的蛋黄。看不下去的聂言摸出那条绸缎发带,绕到少年身后。
“别动。”他说,阿尔忒弥斯果然不动,坐直。聂言得以将搭在背后的银发聚拢,握在手上。
发质很好,凉润凉润,比左手上的发带触感更佳。些许握不住的长发顺着指缝淌下去,淅淅沥沥的,流光溢彩的,跟指缝里错失星河一样。
当初硬要剪去这头长发的人,挨打不冤。聂言心里默念,再整理干净头发,换了只手握着,右手灵巧地用发带系住银发。
“疼。”手下的人抱怨。
“好,我松一点。”聂言将发带松开些,稍微挪下一点,这样阿尔忒弥斯再没说什么。聂言打了个医用蝴蝶结,绑得松,像只翅膀庞大的墨绿色蝴蝶栖息在雪上,绣着金纹的长长带子和发丝混合。
脸颊边有点系不起来的碎发,聂言将它们拨到耳边。做完一切,聂言直起腰,阿尔忒弥斯转过头和他对视,说了声谢谢。
翘起的银发聚拢在耳边,塔夫绸蝴蝶宽大的翅膀从颈后伸出,五官带着华美的特征,眼前的美少年宛若贵气十足的小王子。
聂言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被美貌冲击。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将欣赏的目光挪开,放回面前被他取出来的鳕鱼块。
聂言打算做最常见的煎鳕鱼,早上烤的吐司还有剩,正好拿来做配料。买的是专门用来油煎的鱼,早就被调好味,聂言要做的只是用吸水纸吸干上面化开的冰水,然后下锅。
“你是科研院的?你和她很熟。”阿尔忒弥斯在背后问。
“不是。”聂言想了想,补充,“以前是,现在不是。”
“为什么?”
“不喜欢,我就走了。”对于这些,他一向长话短说,删头去尾,特别是面对这个能自学语言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