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塌了。”是聂言的回答,显然有些底气不足,说到后面都低了。好在那人没追问下去,离开时顺手还帮忙清了那堆烂木头。

捧着炼乳瓶子的阿尔忒弥斯来到卧室,聂言已经铺好了床垫、床单,把空调被折好放在枕头上。地上还放着军绿色的行军床。见阿尔忒弥斯来了,聂言边收拾边说:“阿尔,这是给你睡的。我铺软点,让你舒服些。”

又看向地上的行军床,补充道:“我睡在这,你再做噩梦我也能知道。这张床轻点摔,买床很麻烦的。”

麻不麻烦,阿尔忒弥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点,人造神明为数不多的好处就是他不用经手生活中所有琐事,全部交给他人就行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不过他还是对聂言应了声好。

*

炖牛肉是个很耗时的菜,光是前期工作就要花费几个小时。

洗干净牛肉上的血水,再用吸水纸吸干水渍,用黄油煎得两面变色后全部倒进砂锅。

如果按原来的做法,聂言应该往砂锅里倒红酒。不过想起阿尔忒弥斯今年才16岁,教唆未成年摄入酒精这种事还是不要做了,于是他直接跳过这一步,端起保温仪里温热的蔬菜高汤倒进去。

应该不会差太远吧。他还没这么做过,有些不放心。

他搅拌一会防止粘锅,又加了点香叶。但当聂言从冰箱取出番茄酱时,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瓶盖与瓶身像黏连在一起。

聂言:……

“你不喜欢番茄?”已经对阿尔忒弥斯的小动作熟稔,他直接问从刚开始就站在后面观察他的少年。

“有铁锈味。”

“尝过?”他记得薛迎和阿尔忒弥斯自己都讲过,在预知教和欧洲分部,少年能接触到有机原食物的机会少之又少。

“在预知教里尝过,他们的群体活动上。”含着聂言塞给他的水果糖,阿尔忒弥斯回想了咬破番茄的味道,厌恶地咬牙,“难吃。”

“好,我不放了。”

聂言怕后面的小孩脾气不好直接弄碎玻璃瓶,给他打扫任务增加麻烦,只能尽快把番茄酱放回冰箱。一锅没有红酒和番茄酱的红酒炖牛肉,他已经不敢保证最后的味道如何了。

阿尔忒弥斯似乎对菜肴一事特别感兴趣,从聂言进厨房起,他就靠在后面观察他。起初聂言怕刀具和油弄伤他,好声好气、用甜炼乳和果糖劝他出去等着。可是看完字典的阿尔忒弥斯空闲得无聊,手指一动,厨房拖拉式磨砂门哐地关紧了。

于是聂言只能让他留在这,给他喂糖,让他别乱动就好。

看着番茄酱放回冰箱,阿尔忒弥斯放松下来,也没继续搞什么乱。

培根切片,在平底锅里煎得油亮,再倒进砂锅里。鉴于没有番茄酱和红酒提味,聂言多加了不止两倍的培根碎,希望能让成品多点味。

在等着焖熟的几个小时里,聂言终于能把阿尔忒弥斯拉回客厅。阿尔忒弥斯的头发在他靠在沙发背上看书早就蹭乱了,原本整整齐齐的蝴蝶被弄得一边宽一边窄,可怜巴巴地趴在银辉之上。实在看不过去的聂言把阿尔忒弥斯扒拉到自己面前,给他重新系好头发。

含着椰子糖的阿尔忒弥斯抿着唇,什么话都没说。

为了消磨时间,他们打开了电影频道。聂言心情复杂地看到所有的电影,无论好坏中外,都被标注着“已观看”,只好点开历史记录里最靠前的。

两个身形高挑的人坐在沙发上看电影,阿尔忒弥斯不愿意好好坐着,几乎倒在聂言身上。体温透过衣服布料在两人之间传递。

聂言想把他扶正坐直,但还是任他软骨似的靠在自己身上。束起的银发垂在聂言手上,他不自觉地抓握一把,只觉得捧了一捧水。

“什么味道?”中途,聂言突然问道。

阿尔忒弥斯闻了闻,“是厨房。”

聂言从沙发上弹起,去查看那锅在小火上熬煮的牛肉,阿尔忒弥斯没再跟过来。

幸运的是,虽然靠近锅壁的牛肉有些发焦,但总体还好。浓缩后的蔬菜高汤金黄一片,牛筋熬煮出的胶原蛋白将汤汁变得黏稠,和聂言之前做过的炖牛肉除了颜色不同,其他却差不多。

看来还不算坏。

洗净切块土豆和胡萝卜,连同干净的蘑菇一起放入。撒上黑胡椒粉和盐,见收汁差不多了,他朝客厅里已经完全趴在沙发上的少年招呼:“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