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轻轻放回台面,杯勺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从你离开后,星燃出院后,他开始拒绝一切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跟以往知道自己生病的情况不同,他开始坚定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不再需要任何治疗。”
这声杯勺碰壁的声响跟这句话一同碰到心上,悄无声息的酸涩在心口弥漫开。
苏黎煦搅拌着咖啡的手轻轻停下:“他没有继续治疗了?”
“没有,他不肯看医生也不肯吃药。苏医生,还记得当年我跟你说中断你的治疗,因为你的治疗没有效果,说要带星燃出国治疗的事情吗?”
说到这事苏黎煦缓缓抬眸看向付先生,这话又像是扎到他一次那般,被患者家属质疑专业性让他很受挫,这也是让他下定决定继续攻读博士深造的原因之一。
付先生对上面前这漂亮男人,怎么看都太温柔了,被他儿子欺负都不知道怎么反抗。
“那天晚上星燃咬你,我看到了。”
‘噔’的一声,杯勺跌回杯子里,咖啡些许溅了出来。
苏黎煦睫毛轻颤,愕然看向付先生。
顿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晕倒之后我把星燃狠狠打了一顿。”付先生说道:“我跟他说,苏医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现在学会控制情绪了不应该欺负苏医生,不能仗着你现在生病为所欲为。苏医生会生气,他是因为你咬人才会离开你。”
苏黎煦看着付先生欲言又止。
所以这就是付星燃说为什么离开的原因?
付先生似乎看出苏黎煦想说什么:“这就是我不想再让他跟你继续接触的原因之一,他这样的状态是不对的。就算他出院了,只需要再接受每周的心理疏导和药物,可他依旧无法减轻对你的依赖,这是超出医患关系的情感,他依恋你,我得阻止。”
苏黎煦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所以您还是觉得我也有问题是吗?”
付先生似乎感觉到苏黎煦语气中的愠怒,他沉默了几秒,心想自己是哪里没有说清楚吗,明明他是害怕自己的儿子欺负人家医生而已。
“星燃是我儿子,我很清楚他的脾气,很抱歉我对你说了慌。在这里我跟你说声抱歉,你的治疗是有效,但我不想有效的治疗是建立在你被伤害的基础上,这不是我为他找医生的初衷。也没有贬低你的专业能力,相反我觉得你的能力很强,只是当年我不想让让星燃做出极端的伤害行为。”
苏黎煦拧着眉头。
“苏医生,我还要跟你说的就是,在你离开的这几年里,星燃自杀的频率变高了,他已经不满足用发脾气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他以伤害自己来宣泄。在你离开的那天,他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差点失血过多抢救不过来。”
苏黎煦听完,想到他刚才不经意瞥见付星燃胸口上的伤……
他没有看错。
“我想当年我的做法对星燃而言是自私的,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星燃是我儿子,我不可能看着他让另一个无辜的人陷入不必要的伤害里。可现在我没有办法,你回来了,我只能求你救救星燃,他只听你的。”付先生目光诚恳请求道。
苏黎煦对上付先生深邃沉稳的双眸中,他这会才感受到这男人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在拜托他。
但终究还是做错了。
这个善意的谎言让付星燃受到了更大的伤害,而在付星燃的心里他就是个没有遵守承诺的坏人。
也让他受到了伤害。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星燃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来处理。同时我可以承诺,除了支付治疗费用之外,给予你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三个条件。当然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生死我不能左右,其他我多少可以做到。”
付先生说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对上苏黎煦平静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自说自话。
苏黎煦沉默须臾,片刻后轻笑出声:“付先生,您还是不懂。星燃的问题不是您用钱就能解决的,现在更不是我帮了就能解决的。”
“当年我跟您说了,星燃已经进入中期治疗,他的效果很明显。可您执意认为星燃住院治疗没有得到改善,认为我不够资格。就算您真正的用意是担心我会受到威胁,害怕他会伤害我,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伤害于星燃,与我而言都已经造成。”
“就算星燃会伤害我,可我是个医生,我得对我的患者负责,这些情况是我们成为精神科医生时预料到的。所以付先生你说要中断治疗时我说过的,就算是换了个比我更权威更专业的医生,可这对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来说,建立稳定的关系,信赖医生比治疗更困难。”
付先生没想到苏黎煦会这么说,这声轻笑仿佛是在嘲讽他,一时间他觉得被抹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