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不都得蜕层皮吗。”周达非没有深聊,淡淡自嘲道。
“柠檬凉一看就不是你会喜欢的那种故事,”许风焱一笑,他饱满漂亮的卧蚕难得有几分沉重,“但这就像这行有太多的好演员没有戏演一样,连戏都不一定有,更别提好戏了。”
周达非没有对许风焱的话发表观点,而是平静反问,“你也不喜欢柠檬凉吧。”
“我还行,毕竟我从小就出道了。”许风焱笑得很到位,“看跟什么比了,跟《盲人的假面》肯定不能比。”
“但它们原本就不是一样东西。我上学期选修了一节简单的经济学,我觉得《盲人的假面》对我来说像是一种消费,而《柠檬凉》是工作。”
“你说得对。”周达非这次沉默了很久,让人很难猜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关于理想,关于世俗,关于名利场与象牙塔,关于自我追求与环境约束...这个年纪夹杂着太多极端、复杂、相反的事物。
“我有点想赵无眠了。”临走前,周达非说。
有些事情看起来遥远,事到临头时间却越走越快。
也越走越平常。
第三次围读后,忙碌占据了周达非的绝大部分时间精力,连存在感极强又喜欢找事的裴延都挤不进去。
一个星期过去,有天周达非习惯性在吃饭时集中浏览朋友圈获知讯息时,意外发现那个夏儒森做嘉宾的峰会已经开始了。
丁寅这次作为制片人和另一个年轻导演合作了一部短片。周达非把参赛短片的公开片段挨个儿看了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些短片大多拍得很有质量,最重要的是有生命、有想法,它们一面提醒着周达非他在浪费光阴拍一个艺术价值没那么高的东西,一面又让周达非有一种怪异感。
丁寅在知道周达非要去拍《柠檬凉》后,很直白地跟他说,除非裴延让他去拍的是洗钱片,不然这片子的作用绝对比峰会高出若干个量级。
周达非想,自己在无形中被裴延逼迫着选了一条更容易的路。
但同时也是最难的一条路。
正式开机这天是个上海冬季少有的大晴天,据说裴延还专门请高人选了日子。
周达非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后下楼吃点包子稀饭。裴延已经先于他吃完早餐,正在搭配今天的行头,夸张得仿佛是去结婚的。
周达非没有那种昂贵成熟的正装,他也不喜欢这种衣服。裴延倒是曾经提出过要给周达非做几套,但周达非想都没想就说,你不如直接把钱折现给我,实在不行打八折也可以。
裴延遂作罢。
“紧张吗。”裴延换上行头,是比平时多了几分个性的西装。他通常只在走红毯的时候才穿,常常会抢了跟他一起的同剧组演员的风头。
“还行,”周达非三两口喝完粥,还拿勺子把碗底刮干净,“其实我没什么感觉。”
裴延露出一个可以直接上镜的微笑,“举重若轻,这很好。”
周达非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他并不是举重若轻,而是真的没有感觉。
开机地点就在上海,人到得很齐,仪式也做足了全套。
比起籍籍无名又一身便装的周达非,向来善于表现自己的高大英俊的裴延显然才是镜头的焦点。裴延旗下的戏,开机时是不接受采访的,因此没有媒体敢来。
可现场依旧是人头攒动吵吵闹闹,周达非站在裴延身边。
这是距离财富、名望乃至梦想无限之近的地方,可接近从不意味着拥有,周达非是个很理智的人。
他被指引着和裴延一起站在人群的最中央处拍大合影,而后他要走上前,带领演员完成流程既定的开机仪式。
“今天真的有点冷,”周达非心里想,“虽然阳光看着又暖又媚。”
这么这么久以来,周达非终于真正成为了一名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