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他擦了擦嘴角,问叶嘉有没有水,漱口。

“漱什么口?都是药!”叶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点没有暗地里打击报复的故意。她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站起来接过他的碗放回盆里。转头颇为贤良淑德地道,“喝水不就冲了药性吗?相公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吃个药还怕苦吗?”

转头又去拿了一个萝卜饼,当着他的面咔嚓又是一大口。

周憬琛:“……”

叶嘉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捡了四个萝卜饼装盘子里,给刚才换鸡蛋的邻居老太太端过去。上回她跑了几家借烧刀子,好几家都不借给她。隔壁老人家上山打柴回来听见了,大方地给她送了一大碗。邻里邻居的,你对我好我自然记得。做好了,叶嘉就给她送点儿过去。

老太太吃了一口满口的夸:“这比镇上的酒肆卖的还好吃。你这丫头手真巧!”

“哪里,就随便弄着玩儿。”叶嘉东西给送过去就回了。

嘴上说弄着玩,不过老太太话那么一说,叶嘉心里就琢磨开来。还别说,上次她去镇上转悠,发现吃食的铺子很少,好像就一家。还是主营卖酒的。做的吃食不过是顺带,都给买酒的人打尖儿的。叶嘉琢磨着去镇上卖萝卜饼有多少赚头。

萝卜不贵,因着打称,两文钱三斤。面粉虽贵些,但一个饼其实耗不了多少面粉。若是一个萝卜饼卖五文钱,她这都算是赚了。要是卖得好,指不定她第一桶金就够了。

叶嘉拥被坐起身,就见一个瘦筋筋的妇人掀了门帘进来。

那妇人佝偻着腰,穿着斜襟的土布棉袄,胳膊和膝盖的地方都打了补丁,衣裳浆洗得发白。盘了个不知什么年代的发髻,很老式的样子。走路也很慢,手里端了个破碗,碗里瞧着像是稀粥。看她醒了顿时惊喜道:“嘉娘,你可算是醒了!”

古怪的腔调,有点文绉绉的味道。叶嘉的眉头皱起来。

那妇人没瞧见,兀自放下手中的破碗疾步走近,小心地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叹了口气:“热度也退下去了。三天了,我都以为你熬不过去,可算是醒过来。”

说着,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妇人的手背上都是红肿的冻疮,手指头肿的像萝卜。

“别为银子的事儿发愁了,娘在镇上找了个活儿。明日就该发工钱了,到时候咱家也不怕挨不过去……”她声音很轻,絮絮叨叨的。

叶嘉眼睑微动,瞥向她的手,又将目光扫向四周。

这里不是她组织建设的山村宾馆,是个不知什么年代的老土房。土坯垒的墙壁,风一吹,扑簌簌地往地上落灰。正前方是一张四方的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盏黑黢黢的油灯,没点。墙角一个木柜子,身下是简单的木床,垫的秸秆。

叶嘉本人出身在江南水乡,即便去过很多地方,这种土房她也只在纪录片里瞧见过。

……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妇人见她脸色不好,煞白煞白的,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轻声喊她:“嘉娘?”

见叶嘉还是不说话,妇人顿时就有些慌。摸了几次她的额头,都正常。瞧她脸色,虽说这几日病着瘦了一圈,但脸色比昨日好多了。

她还想再问,屋外头又响起小孩儿细弱的咳嗽声。一个小孩儿怯生生地趴在门边儿,一手抓着门帘儿细细地喊了声:“祖母。”

妇人扭头将小孩儿抱进来,见她衣裳穿得乱七八糟。立即给她脱了重穿。

叶嘉闷声不吭地看着,心里已经惊涛拍岸,卷起千层浪。女童乖巧地由着妇人套好衣服,扭头就看向叶嘉。约莫三岁,很是瘦弱。一颗大脑袋伶仃地挂脖子上,像个柴火棍。她见叶嘉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将手里一个攥的稀碎的麦芽糖递过来:“婶娘,这个给你吃。”

叶嘉动了动僵硬的腿,针扎一样的触觉密密麻麻地爬上来。她低头翻了翻手指,十指修长,手背光滑没有钻笔刀的疤。这不是她的手。

脑中的弦嗡地一声,脑海中骤然涌现了许多陌生的记忆。

她,叶嘉,一个工科社畜,一个坚定的科学无神论者。穿越到一本书里。

她又掐了一下大腿,尖锐的疼痛冲上头。张了张嘴,发现声音也变了。再不相信穿越这么离谱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必须得承认,她穿越了。只是熬了三个通宵赶工,没猝死,没情伤自杀,更没有车祸掉井盖儿,闭一下眼睛就在这了。

这具身体也叫叶嘉,是西北一个穷村子一个老童生的三女儿。

家中有两个兄长,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两个兄长已成亲,嫂子前后进门,虽然穷,但肚子特别争气。大嫂一口气给叶家生了四个孙子一个孙女儿。二嫂也连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大家子将近二十口人。家里虽有几亩薄田,和十来头羊。

但要养活这么多张嘴,日子过得也是捉襟见肘。

三个月前,西边儿来了个波斯的商队,来镇上收皮毛。

最小的弟弟叶青河打小胆大,想趁机赚一笔。抄起弓就进了山,谁知就是这般不走运,野物没打着,不慎从山上摔下来,摔了个半死不活。如今人在家里躺着,有进气没出气。老话说,靠老大疼幺儿,老叶家爹娘的心都碎了。

一家子老小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筹钱,奈何这穷乡僻壤的家家户户朝不保夕。谁家有银子借出去?何况这叶家小儿子是瘫了,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钱砸也没用。

叶家老童生能看着儿子死吗?必然是不能的。

叶童生就对家里的三个女儿动了心思。早年叶家情形还算好时,也不缺钱。老童生偶尔吃吃酒,还教儿女读书识字。后来孩子生多了,越生越穷,这才把日子给过成这样。如今小儿子要救命,家里拿不出钱,长得俊又识字的三女儿就得站出来。

叶老童生做主,三十两银子彩礼钱把原主给了王家村的外来户——周家做儿媳妇。

这周家是个远近闻名的犯人之后。重罪,往后三代都不能翻身的那种。家里没地也没钱,还养着个拖油瓶。这附近就没哪家人愿意把闺女嫁过去。

原主十里八乡一枝花,求亲的人多的能踏破叶家的门槛儿。她原还存了高嫁的心,早早跟镇上大镖局的二儿子看对了眼。正等着程家老二走镖回来,叫他去叶家提亲。谁承想命运就拐了个弯儿,她就给嫁到周家来。

可小弟的命不能不管,爹娘哭着求她,她也只能嫁。

虽被嫁到周家来,但她打心眼里瞧不上周家。更看瞧不起面儿都没见过的丈夫。在周家时偷奸耍滑的躲懒,时不时还扒拉点东西回去填补娘家。

周家虽然穷,但余氏这个做婆母的却是厚道。原主这般做派她也没说过重话。日子久了,是个人也知道廉耻。原主慢慢也就认了。想着既然都嫁人,那就收收心。但就是那么不巧,这时候程家老二走完镖回来了。一听说她嫁人,当日就赶过来找她要说法。

两人约在叶家村后头那条河边儿,说话时被人给撞见了。

那人巧了,早就盯上了程老二。

这也不稀奇,程家有权有势,程风十三四岁就跟着父兄走镖。走南闯北见识广,今年才十九,长得俊还本事大。镇上村里哪个姑娘不惦记着?那人想着往日叶嘉做姑娘时漂亮,她比不过,如今都嫁人成破鞋,凭什么还缠着程风?

当下嫉恨上头,趁着程风走开就找原主讨要说法。原主也不是个好性儿,她跟程风的事儿与旁人何干?当下就把那人奚落了一番。

两人推推搡搡的,原主一脑门磕石头上。顺着田埂子咕噜噜滚河里,捞上来就闭气了。

这才换了芯子,变成了叶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