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悄无声息地下了马车跟上去,叶嘉放下车窗帘子轻轻说了一声:“走吧。”
马车吱呀吱呀地往周家走去,叶嘉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
等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周家的门口,叶嘉才发现大门门口也有马车。她一愣,幽幽地马车上面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去轮台之后许久未见的叶五妹,另一个则是个三十左右的生面孔的男子。看叶五妹跟那男子似乎有些熟赧的态度,叶嘉猜测可能是杨家人。
叶嘉这边没动,等着前头的人先敲开了门。几个人将两人迎进去,叶嘉才在后头慢悠悠地进了府。
还没走到正院的花厅就听到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叶嘉倒是没着急过去,命人去给余氏递句话便先回自己住处修整。这几日在车上,她衣裳皱巴巴的人也有些灰头土脸的。
她一回来余氏那边立即收到消息,等叶嘉洗漱之后出来余氏已经着人过来问几遍。
叶嘉有些无奈,余氏对她的依赖有些重。但不可否认,世界上多个人惦记也挺好的。匆匆换了身衣裳就过去,叶五妹已经在花厅里跟叶四妹小声地说起了话。不知说到什么,两人面上都有着忧虑。靠右手边第一个位置坐了一个男子,就是送叶五妹回来的男子。
余氏正在跟那男子说话,看到叶嘉过来赶紧就招了手:“嘉娘来了。”
那男子看起来有点武将的模样,坐在那方方正正的。叶嘉还未开口,余氏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便小声地将男子的身份告知了她。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杨成烈的兄弟杨成刚。那人抬眸飞快地看了一眼叶嘉就低下头,站起来行了一礼。
叶嘉颔了颔首,请他坐下。
事情果然与余氏料想的差不多,叶家一家子到了轮台果然不消停。叶童生这苦了一辈子,陡然成了校尉亲爹就有些飘了。周憬琛身份曝光,他一朝之间从一个村里小童生成了天潢贵胄的老丈人,好面子好摆谱儿的性子忽然就有些膨胀。
轮台的官宦之家发的什么请帖都敢去,什么人送的礼也都敢收。这不正好轮台有家多了是人想跟周憬琛攀上关系,有好几家就打起了叶五妹的主意。
叶童生在比较了几家愿意出高彩礼的,最终挑中了一家据说家底非常丰厚的商贾之家。按理说,若是人还不错,商贾也可。但叶五妹是正经败了杨家老太爷为师的。徒儿的婚事,师父自然也有资格过问的。杨家老太爷私下里派人打听那家商贾幼子是否有隐疾。
这严家在轮台不算小,有什么事也能打听出来。稍稍打听了一番,严家幼子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个好男色的毛病。身边的丫鬟也确实没碰,但稍稍有点姿色的男仆都被他沾过。这还如何得了?
叶五妹多乖巧伶俐的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好男色的丈夫,这不是一辈子守活寡?
杨老太爷不好上门去驳斥叶童生,只私下里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叶五妹。叶五妹哪里能接受得了这个?她本身就没想着嫁人,她厨艺还没学过硬酒楼还没开,如何有那等精力嫁人?何况嫁给这样一个人!
叶五妹当下就去寻了叶苏氏表明自己不愿出嫁。
然而叶苏氏又哪里做得了主?这事儿是叶童生跟人说好了的。一家之主一口答应的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反驳?再说,叶家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叶五妹是不嫁也得嫁。
叶苏氏素来是不站在女儿这边想的,不仅没将那男子好男色这事儿放心上,反而跟叶童生一道压着女儿:“你爹是个最要脸面的读书人,他什么性子你能不清楚?他说出口的话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决计不能失信于人。再说,那严家公子许是尝鲜儿,富贵人家子弟不都那个样子么?等他们年纪大了懂道理了,就会好好跟你过日子的。”
叶五妹就是太清楚叶童生打肿脸充胖子的性子,当初才会背着他们李家跑去投奔姐姐。知晓叫叶童生收回成命是绝对不可能,指不定说了还会挨打。当下就去求了杨老太爷。
杨老太爷来寻了叶童生,结果叶童生初来时因为叶五妹逃家的事儿找麻烦在杨老太爷手里吃了点亏,如今晓得他的厉害干脆对他避之不见。
那严家也是个赖皮的,叶青山不在,叶童生就是叶家的天。他只管把叶童生哄好了,婚事是绝对不会撒手的。这婚事因着叶童生的折腾就闹得满城风雨。杨老太爷虽说是长辈能说得上话,但到底不是叶五妹的亲生父母。他能插手也有限,叶五妹这才急的没办法才给叶嘉这边传消息。
杨家人将这事儿一说,叶嘉有种毫不意外的感觉。卖女儿是叶童生能干出的事情,毕竟三个女儿他早已经卖了俩。不过如今叶青山都成校尉了,有月俸,总不至于为这点彩礼钱见钱眼开到这个地步吧?
“大哥是没给他银两花销么?”叶嘉皱着眉头问了一嘴。
旁边杨家人和叶四妹叶五妹都有些尴尬。叶嘉如此埋汰亲生父亲,听得余氏赶紧咳嗽提醒她。叶嘉嘴巴一秃噜斥了一句,瞥向尴尬的杨家人倒也没替叶童生遮掩。毕竟更丢脸的事情叶童生都干了,这一两句话还难道说不得?
叶四妹替叶五妹抹了眼泪,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以往,家中人口多吃喝拉撒要钱日子过的捉襟见肘,叶童生夫妻为了钱财卖女儿也能理解。但如今都又没到那份上。
不过叶嘉也就这一句,后面也收了要说的话。话题一转,叶嘉自然是问起了杨成刚如何安排。
“我这番过来是护送小妹过来寻亲,人到了我也该回去了。”杨成刚此时没有多留两日的意思,当下午膳都不打算用,“轮台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等,耽搁几日已经是极限。”
他话都这么说,叶嘉自然不会强留他。只吩咐了樱桃送他出去。
杨成刚又客气地与叶嘉行了一礼,匆匆就走出了门。
叶嘉目送着人背影远离,回头看向叶五妹。叶五妹也停止了哭泣,一双眼睛通红。事实上,自打叶家人去了轮台,她受的委屈不知有多少。往日小的时候在家中不觉得苦,但一旦见识了旁人是怎么养姑娘,她再回头才嚼出了苦涩。
“姐……”叶五妹忍不住又掉眼泪,“我见过那个严家幼子,打扮的跟个女子似的,一看就是兔儿爷!”
叶嘉:“……”不错,叶五妹在城里呆这么些日子,连兔儿爷都学会了。
别的话叶嘉也不好说,叶童生做事不体面也不是一回两回,说出来都嫌浪费嘴皮子。正好叶嘉也累了,她舟车劳顿这一路,加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让余氏安排叶五妹,自己就先回屋里睡上一会儿。余氏早就想说叫叶嘉注意身体,但叶五妹这事儿也算难,她硬生生憋着。
此时连忙叫叶嘉回去睡,自己则给叶五妹安排住处。就安排在她住的东厢右手边的屋子里:“你这一路估计也没歇息好,也去歇息够了再说。”
叶五妹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就跟着仆役去歇息。
叶四妹本来是一大早去开铺子,但赶上叶五妹回来的太早就没去。如今都没事了,她自然得赶去铺子里瞧瞧。余氏忙去叫人炖汤煎药,叶嘉则回到屋子里倒头就睡。
她这一觉睡到中午才悠悠转醒。刚一动静,屋外头就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