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父子俩那天谈了什么,只听说蒋危出来的时候,身后追着砸上来一只青花瓷的茶杯,杯子落在地板上,碎片减了门外的秘书一脸。他们首长在屋里摔东西,蒋危一动不动,任由椅子词典什么的都往身上砸,最后蒋怀志把军帽一摘。
“你走吧,你现在长大了,是个人了,这个家也不由我说了算了。”
蒋危咬着牙,硬是头也没回,快步离开了总参谋部。
外面的国安干事不知道地下发生了什么事,光看见蒋危去见他爸了,这人听过他们国安的谈话内容,跟检举人也有亲密关系,干事们不敢放松,立刻上报给了政治部的头儿。
政治部主任也摸不透蒋危要干什么,蒋家父子在海内外的账户都被冻结了,签证也暂时扣下来,就是要防止他外逃,姚清担心这爷俩儿被逼上绝路,一上午眼皮直跳,没想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蒋危主动找上门了。
“咱们盯的38军那个姓蒋的,说他跟庄警官分了,这两天他把家里不要的东西整了一下,庄警官在北京没别的住处,就送到咱们这儿来了。”汇报的人犹豫不决,“头儿,放还是不放?”
姚主任停筷思索了一下:“庄 用过的东西他都不要了?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房子产权不在蒋危手里吧?”
“是,房子是庄警官用公积金买的,但是他们结婚那会儿,蒋危把纽约一套价值一亿美刀的房子过户给他了,现在离婚要分财产,听蒋危的意思,想把三环这套房要过去。”
“敢在美国置办豪宅,早晚都给他查咯。”姚主任轻哼一声,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放进来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
人都不太相信蒋危能干出离婚要房这种跌份儿的事,蒋家又不差那一套房子的钱,怎么说也分得体面点,再要闹上社会新闻就没意思了。而且想分财产很简单,直接把纽约那套房子拿回去就行了,庄 买的三居室价格还比不上那十分之一。
姚主任断定蒋危醉翁之意不在酒,来见庄 一定有别的目的,这俩人说是分了,真分没分谁也不知道,要是借这个送东西的机会传递消息,正好给姓蒋的也抓起来。
于是姚清马不停蹄赶到监控室,监听器摄像头都架起来,十几双眼睛盯着庄 的房间。
结果蒋危就拉来一个床垫,搁在门外,什么也没说,连门都没进就转身走了。
等到第二天,同一个时间点,蒋危又开车来了一趟,政治部几个人如临大敌地看着监控,这回他把庄 的睡衣拖鞋拿来了,同样连人的面都没见。
连续十几天,天天打卡一样往这跑,几乎搬空了整个家。
姚主任总算咂摸出不对了。
第一天干事把床垫搬进去时,还幸灾乐祸地跟庄 说:“你男人不要你了,要跟你分家产,你用过的东西全叫他丢出来了,没地儿扔去,就打包送到咱这边。”
那时庄 看着书,抬头瞥了一眼,神情格外平淡地说了一句:“那我谢谢他。”
结果接下来的几天,东西一样接一样添补进来,庄 在谈话室睡着小十万的床垫,踩着舒适趁脚的羊羔毛棉拖,睁眼就能看见窗台上一排争奇斗艳的花,蒋危把家里他的书和游戏机都搬来了,庄 每天还能娱乐一下,又不用上班,比大楼里那些干事住得都舒服。
姚主任进去时眼前一黑,短短半个月,他的谈话室就被弄得面目全非,这是来留置调查的吗?把他这当成躲事非享清福的地方了?
蒋危把家搬过来好像还嫌不够,抱着狗跟国安的人叮嘱:“它叫西米露,是条萨摩耶,每天要遛两个小时,不定时喂两顿,可以吃狗粮,也可以吃生骨肉,但是一定要搭配西兰花和蔬菜冻,喜欢喝青海老酸奶。”
“蒋处,狗就不必往我们这送了。”姚主任咬牙切齿。
“那不行。”蒋危把狗往腋下一夹,认真地说,“这是前任养的狗,留在家里耽误新人进门。反正东西我不要了,我见不到人,就劳烦你们转交给他。”
“谁养跟谁说去,我们不帮你养狗。”
姚清快要疯了,这狗掉起毛来跟下雪一样,才站这儿说了两句话,西装上就全是白花花的狗毛!
蒋危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那好吧,就劳烦你开下门。”
姚主任黑着脸把钥匙往锁孔一捅,门都懒得开甩手就走,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人丢进谈话室,门锁死,最好一辈子也别出来,这俩人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般配极了!
庄 见到蒋危没有半点意外,从第一个床垫送来时,他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有些事情既然知道躲不过逃不掉,那就只有坦然去面对。
他合上书,有些无奈地轻轻叹气:“你这是图什么呢。”
“西城那个房子我不住了,打算清空搬出去。”蒋危弯腰把西米露放在地上,西米露立刻蹿出去,摇着尾巴奔向庄 ,跳起来扒着他的膝盖蹭来蹭去,“咱俩好歹夫妻一场,这些东西扔哪都是扔,不如扔给你,帮你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蒋危以为这段话说出来,会是冷酷的、嘲讽的,就像每对不欢而散的情侣一样,但话音落地时,却平淡得如同久别重逢,他默默打量着庄 ,轻声问:“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了?”
庄 按着书的页脚,微微张了张口:“……一个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