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赵维民背地里还曾发过好大一顿火。赵懿懿那会儿正巧有事去寻他,便听着了他气愤无比的声音。
初初听到,她在短暂地愤懑过后,竟然不觉得惊讶。
愤懑只是因着,同样是需要科考的儿子,他却只给赵舜年那个私生子寻访名师,而对名正言顺的嫡子不闻不问。
可气愤过后,又觉着,这十分符合他的秉性。
罢了,也幸得阿辰本就不渴慕父亲,如今又年岁渐长,他想怎样待徐氏母子好都无所谓了。
只要别想从她这儿,为徐氏捞好处就行。
一张纸已然毁了,赵懿懿顿时失了继续练下去的兴致,将笔投入水盂中后,她拿帕子随意擦了擦手,淡声道:“将作监那边,可把样式雕琢出来了?”
将作监专负责宫殿、官署等一应屋舍的建造与供应,宫中上至房舍、下至家具摆设,皆由将作监来负责。因此,将作监中工匠无数,也不乏会斫琴的。
赵懿懿虽打算自个亲自斫一张琴练手,然担心损毁掉那两块杉木板,雕琢样式的事便不敢亲自上手,而是送去了将作监,请监中工匠为她打磨。
云竹回道:“那日送去时,监中大匠听闻是娘娘的,道两日即可雕琢好,估摸着日子,是可以去取了。”
午后的阳光明媚,轩窗跟前,赵懿懿侧首看了云竹一眼,缓缓露出个笑。
“好,那就明日去取回来罢。”
外边的春光很好,她实则也想去看看的,可想到一旦出去了,便极有可能碰着那个人,也极有可能瞧见外边的人。帝后之间的动静,素来是朝野上下所关注的。
她不愿出去,触及众人或探寻、或怜悯、或好奇的目光。
就暂且待在椒房殿里,也挺好。
“表兄他如何了?”赵懿懿因问道。她知晓兄长是被赵维民连累,而表兄的事,她甚至连始末都不清楚,遑论求情。
因此,便也只能暗地里打听几句,问问进展。
云竹回道:“奴婢正要同娘娘说呢,今早陛下刚下了旨,将夏侯郎君从大理寺放了出去,赦他无罪。”
赵懿懿刚笑了两声,道了句“那就好”,云竹却是犹豫道:“虽被赦了无罪,陛下却令夏侯郎君免职在家休养反省。”
口中忽然弥散开一股苦涩味道,赵懿懿深吸几口气后,才应:“知道了。”
想到过往种种,她突然叹息一声,低低道:“若是什么时候能回一趟长安,那就好了。”
洛阳很好,繁华熙攘,玉楼金阙、喧闹街市,无一处不彰显着洛阳城的恢弘与壮阔。可她却觉得,自从那年随祖父来到洛阳以后,一切都变得很糟糕。
父亲有了新的妻子与儿女,在父亲一家人中,他们反倒成了那个多余的。
从前在冬至宴上见着那心心念念的郎君后,她以为洛阳是宝地,谁知,这一切却成了自己痛苦的根源。
“长安毕竟是西京,说不定陛下哪日西巡,会去一趟呢。”云竹温声宽慰她,“等那时,娘娘自然也能跟着陛下去一趟了。”
赵懿懿不答话,只是仰头瞥向窗外,视线最终停栖在一只燕鸟上。这段时日,来了一对燕子在椒房殿廊前筑巢,赵懿懿觉得意头好,便没叫人驱赶。
“是吗?”良久,她淡淡回了一声。
她不禁想着,倘若自个没有喜欢他,她就不必因他的态度而难过,也不必因他的冷言冷语而心痛。
不曾将他当做丈夫,就只是将他当成君王,一切,是不是会有些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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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大长公主府上,望着刚从大理寺回来、被扶去了里间休憩的儿子,大长公主的神色蓦地沉了下来。
经大理寺轮番审讯过后,大长公主明显觉察出,长子的神情其实略有点儿恍惚。
审了好几日,终于在今日探明,夏侯瑾只是没有及时上报,未曾参与过河内的惊天贪腐一案。因他私下也有尽力查访此事,皇帝便下旨令他将功抵过,只是革了,没有治罪。
“幸得大郎君没事!”一个年纪大些仆妇感叹了句,又双手合十道,“幸得菩萨保佑。”
大长公主神色未有半分和缓,只是吩咐人去请医士。
挥退一众侍从,又唤了府中属官过来,咬着牙道:“陛下这是,刻意敲打我呢!”
想起那皇帝侄儿,大长公主不禁暗暗想着,从前他做太子时,自个怎的没发现他有这般狠戾呢?竟是将皇兄的那些手段都学了个遍。
属官低声道:“此事,公主不若往皇后娘娘跟前走一遭,请娘娘去求一求陛下。大郎君毕竟是皇后娘娘表兄,总归是会管的。”
“告诉皇后?”大长公主微挑了挑眉稍,斜眼看向那属官,“能抵什么用?”
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属官顿了片刻,逐渐明了了公主的意思。
皇后在皇帝那儿并不得宠,再加现在赵家也倒了台,父族母族双双失势,皇后恐是自顾不暇的。
大长公主揉了下额侧,淡声道:“她连赵家都保不住,阿瑾的事,皇帝怎可能让她插手。”
她不禁有些烦躁,当初若不是夏侯家没合适的女儿,那些族女又隔得太远,她也不会举荐这外甥女做皇后,极力在皇兄跟前夸赞她德行出众。
直至现在,大长公主都想不明白,她那张脸,后宫里又没旁人,怎会哄不住陛下呢?
思索片刻后,她愈发觉着烦心,便将此事丢开,转而问道:“山南道那边可有消息?”
“公主放心,一切都很顺利。”属官回道。
大长公主顿了片刻,露出些许满意之色:“如此便好,行事记着周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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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筹划数日,又有先帝曾经的铺垫,攻伐柔然的事已然有了个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