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清润的杏眸中,盛着从槛外洒进来的辉光。
一双明亮的瞳仁,仿佛有星子不断闪烁着。
顾祯怔了怔,心下又是一紧,也不知她究竟听没听见,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哄“没什么,别听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可是要找玉佩?朕让吴茂去帮你看看,朕依稀记着你搁置在榻边桌案上,是不是掉下去了。”
殿中寂寂无声,只有皇帝小心翼翼哄人的声音响起,那温润的嗓音里,还夹杂了几分惊惶之意。
众人纷纷埋下头,生怕见着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时间,殿内针落可闻。
姜嘉言呆呆地立在那,刚被皇帝眼刀扫过,又瞧着殿中情形,愣是半晌没回过神。他不知皇后从哪儿出来的,吴茂可瞧了个真切。
皇后娘娘,竟是从陛下寝殿出来的!
他不由屏息静气,转过头恭声应道“是。”昨晚陛下没叫人入内服侍,吴茂也不清楚殿中内情,便行至赵懿懿跟前问,“娘娘可还有印象,是将那块玉佩放在了何处?”
“我不知道呀。”赵懿懿的神色有些茫然,想了片刻,仍是没想起来,继而随着吴茂又折返回了寝殿,打算再找找看。
那俩人转去了内殿,顾祯才回首看向姜嘉言,勉强按捺着胸腔翻涌而起的怒火,半垂着眼皮,咬着牙,冷声问“你是想找死?”
相识多年,皇帝少有这般动怒的时候。
姜嘉言一时头皮发麻,忐忑道“陛下息怒!臣……臣……”
细数刚才的事,陛下大动肝火,莫非,是怕皇后娘娘误会?
他倏尔想起陛下方才那低三下四的样子,哪有半点传闻中,不喜皇后的模样?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也不为过。
还不等他说话,皇帝却是不耐烦了,直截了当道“你对那柔然女如此了解,想必早就细细打听过,既然你有这心思,朕可将其赐予你为妻,为大楚边疆安危,姜卿,便受些委屈罢。”
“臣……臣只是方才听承安他们说起,一时玩笑、一时玩笑,并非刻意打听。”姜嘉言弓着身子,被唬得声音都颤了起来。
顾祯冷笑“若非刻意打听,怎会连那柔然女相貌如何都清楚?朕成全你,这就叫那柔然女再折返回来。”
姜嘉言这回是真吓到了,忙道“陛下,臣胡言乱语,陛下莫要放在心上。是方才听人说起,蠕蠕欲献公主与陛下……”
“果然是掉到了桌案底下,我就说到处都翻遍了,怎么还是找不着。”一道清脆带笑的声音传来,紧跟着几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吴茂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娘娘找着了就好,这玉佩瞧着,还真是好看。”
顾祯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几晃,指着殿门方向,沉声道“你给朕滚!”
“怎么了?”赵懿懿自屏风后缓缓绕出来,看了眼顾祯铁青的面色,不由问,“何事令陛下如此大动肝火?”
清泠泠的声音,转瞬便能安抚人躁动的丹田,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下来。
见着她出来,顾祯神色稍稍和缓,温声道“没什么,一些朝堂上的事罢了,他出的纰漏多,朕瞧了心烦。对了,那玉佩可找着了?”
“嗯。”赵懿懿指了指腰间那块碧玉,笑着点了点头,旋即又道,“时辰不早,妾身打算回去了。”
顾祯面色僵了僵。
伴随着轰隆惊雷,落雨声连绵不绝的响在耳畔,屋顶灰色琉璃瓦上不断传来玉珠砸落的声音,顾祯趁机道“雨还没停,又是这个时辰,朕已然命人备了朝食,你先用过了再回去吧?”
赵懿懿看着他,抿抿唇瓣,神色有些犹豫。
被皇帝又瞪了一眼,姜嘉言如梦初醒,打着将功赎罪的心思,忙接话道“今日雨水甚是充足,娘娘可别不当回事。”他掸了掸身上绯色公服,笑道,“您瞧,这一路走来,身上官服都湿透了。”
赵懿懿侧目看过去。
他身前公服衣摆上,果然有几道湿痕。便是连官帽上,也有几处颜色颇深。又看了眼轩窗外不断砸在青砖上的雨珠,她终是轻轻点了下头“好。”
几只鸟雀被雨水淋透了,挤在屋檐下避雨。
顾祯那张俊美的面庞微沉,冰冷的视线落在姜嘉言身上,良久,轻扯了下唇角“还有心思想这些,看来是不够忙。你跟辛承安一道,去校场练上半日,醒醒神。”
姜嘉言欲哭无泪地走了,顾祯又在御案前批了几份奏章,方才起身往偏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