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自监牢内散发出来,无一丝缝隙地包裹在身上,赵辰摇了摇头,眉头轻皱:“父亲是不是说错了?我来看你这么多回,舜年和左姑娘不肯来,我亲自将他们送来,怎么会是逆子呢?”
“你是不是对舜年和连枝做了什么?”赵维民面色有些冷,沉声道,“还是你威胁他们了?”
片刻前,他见了那两个孩子满心欢喜,正要问他们之前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才一直不来见他,连枝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赵阿叔,你是有案子在身的人,同你走得近了,旁人难免说闲话。我是左氏女,如今已经归家,同你便没了干系,以后还是少叫人来寻我为好。至于舜年,他才刚被退了亲,在亲事上本就艰难,更是不适合常过来探望。”
赵维民神色一怔的恍惚,迷迷糊糊想着,到底不是自个亲生的,再疼她,也不能够。愤懑之下,他问赵舜年:“你也是这般想的?”
无论怎么问,赵舜年就是不肯说话,一直摇着头,到最后更是哭了出来。
那一刹那,他心就凉了半截。
撩了下衣摆,赵辰惊诧道:“怎么会!父亲怎能这么想我,舜年同父亲说什么,皆出自他本心,我方才都不在这儿,怎能管这么远?”
赵维民道:“若不是你说了什么,舜年……”
“何必呢?”赵辰忽的收了脸上的笑,轻声道,“父亲为何要逃避?是不敢承认,你宠了十几年的两个孩子,根本不拿你当回事吗?”
赵辰起了身,看着赵维民面色一寸寸灰败下去,笑了笑,拂衣而去。
先是将左连枝送回了左家,他才又领着赵舜年回去。
左连枝一路惴惴不安着,直至安稳落了地,到了左氏府宅门前,才算是松了口气。
赵辰归府时,赵原已然在门前等着,一直抻着脖子眺望,直至见着了跟在他身后的人,紧拧的眉心才松散了些。
待赵辰甫一下马,他便扯着人进了府,急声问:“你没犯糊涂吧?”
刚从官署回来,赵原就听下人说赵辰今儿带着赵舜年同左连枝出去了,担心他一个冲动干了什么糊涂事,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赵原吓出一身冷汗,已经在门口等了快一个时辰。
赵辰道:“大哥,我还没蠢到这地步,大张旗鼓领着人出去动手。”他唇角衔了抹笑意,温声说,“带他们去见见父亲,让父亲知晓,自个养了两个怎样的白眼狼罢了。”
看着赵舜年已经走到二门处的身影,他眼中浮起冷意,轻声道,“不必我脏了手,还有更看不顺眼他们的人在。”那日在官狱,父亲提起徐氏母子时,他就已经看出来了。
赵原以目询问。
赵辰则朝上指了指,但笑不语。
-----
淮安侯入狱,又是这样不光彩的事儿,多多少少会涉及到皇后。
其实这事也不算罕见,虽说是写在律法里头的东西,又有几个真因着这个入狱的。众人不禁猜测着,陛下恐怕是对淮安侯不满,才会叫这案子判了下来。
对淮安侯不满,归根结底,可不就是对皇后不满?
有那自以为窥得了真相的,这段时日以来,对皇后的弹劾屡见不鲜。即便皇帝已然发作了一批人,手段也狠,也挡不住那零零散散不信邪的。
“还是太闲了些,才将心思放在这上头。”顾祯翻看着手中一封奏疏,面色渐渐冷下来,凝声问,“上回那几个,可处置了?”
燕王回道:“都遣送归家了。”
顾祯按了按眉心,又取过一册,将将看了两行,怒火便在一瞬间窜了上来:“他是活腻歪了吗!”盛怒之下,他竟是将那奏疏扔了出去。
皇帝平日虽不是什么好脾性,多半时候都克制着,喜怒不形于色,动这样的怒火,即便是跟在他身边十几年的吴茂,也是头一回见。
他心里发慌,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拾那奏疏时,却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伸出,先一步将之捡起:“这是谁惹着陛下了,发这样大的火?”
顾祯眉心一跳,看着殿门处纤腰轻折的女子,猛然想起那奏疏上的内容,怕她瞧见,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起身时不经意地一瞥,赵懿懿便将奏疏上内容看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