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也不曾信过什么鬼神,更不曾相信那些邪门歪道,然有了这个孩子,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她却是想着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住这样大的期许。
幼儿养不住,也是常有的事。
“立嫡立长,两个他都占了,你不让朕给他,还能给谁?”顾祯有些好笑地揽抱着她,那手在她腰肢上轻轻摩挲着,一贯凛冽的凤目亦是有些沉,却是突然靠近几分,轻笑道,“也是,这样不乖,朕是该好好考虑考虑。”
赵懿懿伸手去捂他的嘴,拧着那两道连娟眉,低声道:“我只盼着,他这一生平安无虞,万事顺遂就好了。别的东西,都是后来的事。”
若是个天资不够的,或是无心政务的,硬要将他架上去,也是白费。
然下一刻肩头便被一双大掌握住,将她轻轻转了过来,迫使她与他对视。
顾祯的神色间,难得带了些严肃:“生在皇家,又是你我二人的孩子,倘若坐不稳这个位置,又怎会平安无虞、万事顺遂?”他一双威冷的凤目紧盯着赵懿懿的双眸,沉声道,“即便如今说这事尚早,若是坐不稳,即便主动避让,谁会容得下他?”
这个道理,赵懿懿也明白。
只是先前一直压在心底,这会儿被他直白的点出来,才知是无法逃避的事。
“懿懿,朕总得为你、为孩子,多加考量。”顾祯紧紧握着她的双肩,意识到方才太过肃穆,担心将她给吓着,这回声音轻了几分,却仍未变过想法,“朕降生前,父皇便已对近臣说过,将要有太子,也未曾影响过朕的身子。”非但如此,他身体自幼便异于常人的好。
几乎从出生始,他便有了与兄长截然不同的待遇,满周岁便册封为皇太子。而后,更是由先帝亲自教导,甚至带在身边听政。
被严苛按历代明君为范本教养,每日的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天不亮便要起身读书,而后再在紫宸殿屏风后一边听着众臣与先帝议事,一边做功课。到下午,则是习骑射、书画。
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这是他必须经历的一切,倘若他退了,那些兄弟们也不会放过他。
只因他是嫡长子,占据了最合乎礼法的身份。
没人会因为他的主动退让,便生出怜悯之心。
熟悉的沉榆香交杂传来,叫人几乎乱了心神。
赵懿懿低眉看着那缠枝莲纹地衣,好半晌才说:“只是他还这样小,我不想总是想这么多。何况到时候,上上下下都盯着,更叫人难受。”
顾祯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沉吟半晌,才轻声道:“放心,没人敢议论,也没人敢盯着你什么。”他按着赵懿懿的玉颈,在那唇角印了一个吻,声音轻柔,“朕从前能做到的事,没道理登极两年,还越活越回去了。”
他登极两年,无论是整顿河内、灭佛道,还是大破柔然,都是为了收拢皇权,以最迅捷的方式立威。
若是这样,还能让人再诋毁和逼迫他的懿懿,那他也不介意,如动顾礼那次一样,再开一回杀戒。
“别怕,一切有朕。”他拍了拍赵懿懿的腰窝,低声安抚着。
赵懿懿只是睁着一双如水的杏眸看他,好半晌过去,才点了点头:“嗯。”
折腾了许久,她本就疲乏的身子,愈发觉得累。
那身子轻靠在顾祯身上,轻轻蜷缩着,枕着他的肩头,一双眼睛半阖不阖的。
顾祯只是拍着她的身子轻哄着,待过了片刻,才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放到了矮榻上。
也是因这一番动静,原本已经快睡着的赵懿懿猛然警醒,那杏眸里不自觉氤了些水雾,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也是想抓住什么东西,让自个稍稍安心些许。
顾祯未离去,反倒在一旁坐了下来,轻握着她那一双手,摩挲着纤长的手指,柔声道:“朕在这儿,快睡。”
春末初夏的风,已经带了几分燥热。
那风吹拂进来时,却是不经意间吹起了盖在赵懿懿身上的薄毯,将之掀开一个小角。
知她本来就有些畏寒,顾祯便又将那薄毯盖了回去。
然下一刻,却又被吹开了。
如此往复几次,顾祯便拧了眉,起身欲将那窗牖关小些,只余个狭小的缝隙即可。
刚一起身,却又被赵懿懿给攥着,仿若刚从梦中惊醒一般,迷迷蒙蒙地看了顾祯一眼,问:“怎么了?”
被她这样看着,任谁也受不住,更是无法离去。
顾祯便又坐了回去,无奈道:“没什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