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孩子,到底是陛下第一个孩子,自然有所不同。吴茂不敢耽搁,也跟了进去请示。
顾祯却只是坐在案边,抬首去看悬在中天的明月,面色有些沉,一双凤目里折射着月华,却是清冷中带着沉重。
他容貌俊逸,向来担得起郎艳独绝这几个字,只是此刻,无端让人觉得压抑。
“陛下。”吴茂有些疑惑,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且观陛下的神情,对皇女也是喜欢的,到了这会儿,他却是有些瞧不透,只得又问了一遍。
顾祯觉得头有些疼,抬手按了按眉心,他向后仰靠在凭几上,半阖着眼沉声道:“去翻一翻父皇时的旧例,就按着朕当初的来即可。”
吴茂很吃了一惊。
他诧异地抬头,却瞧不清皇帝隐在月色下的面容,只是迎面对上那片清冷的银光,想起以陛下如今的威望,莫说是按着他当初的规格,便是再翻上几倍,只怕也没人敢反对。
若是再早一两年,即便这孩子是个皇子,恐怕也有谏臣上疏,道皇子岂可贵过陛下,那仪派自然也不可盖了陛下的风头。
只是如今众人都知,陛下最厌的,便是臣子不知将心思用在正途上,成日揪着他家中的一些长幼先后的事,说什么不合礼制。
皇帝的家事,尤其事涉皇后的,再没人敢多置喙半句。
思及此,吴茂低眉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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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一天天的长开,身上的红色褪去,逐渐变得白净起来,五官也渐渐有了轮廓。
小小的一个人儿,仿若一个雪团子似的,如今岁末,外边正落着雪,宫人们都开玩笑说,若是将小皇女放在雪地里,只怕要找不出来了。
赵懿懿时常抱着孩子坐在窗边,又不敢开窗,只能听听外面飞扬的落雪声和风声。
从前也不是多爱出门的性子,只是她如今闷在内殿,成日见不到外面的光亮,都快要给憋坏了。
她一手逗着怀里的小东西,身子轻靠着圈椅的椅背,脸上不自觉带了些笑意。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懿懿未曾回头,只是一面逗着孩子,一面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今日没什么要紧事。”顾祯缓步走近,两手按在她的肩头处,柔声问,“怎么不多睡会,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赵懿懿如今眠浅,昨夜突如其来的一场风雪,那朔风猛烈撞击窗牖的声音,几乎是让她一瞬间从梦中惊醒。
她一醒,顾祯自然也跟着醒了过来,手足无措地哄着身畔的娇娇,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才将她安抚下来。
因此,今日起身上朝时,察觉到她也有跟着起身的动作,便将人给拦住,让她接着睡。
“我听着宝宝哭了,就叫人把她抱过来哄哄。”赵懿懿小声解释,“哄了一会,她是不哭了,我睡不着,便干脆起了身。”
顾祯吻了吻她的眼尾,轻声问:“可用过朝食了?”
赵懿懿道:“还没有。”
她没有说原因,顾祯却猜到了一二。
“朕上朝前,是用过些糕点的,以后早上若是起了身,不用等朕回来,你自己先用。”顾祯在一旁坐下,把玩着她那只柔弱无骨的手指,微微一笑,“你身子要紧,起了身却不用朝食,当心胃又不舒服。”
骤然被戳破了心思,赵懿懿双颊红了红,猛地一下甩开他的手,紧紧抱着孩子,恼羞成怒道:“谁等你了?”
她恼成这样,顾祯却突然笑开,伸臂将她揽到怀里,低声道:“嗯,是朕想差了,原来懿懿没等,倒是朕自作多情。”
他说着,神情颇有些感慨,更有几分落寞:“朕见着庖厨还在准备膳食,还以为是懿懿想等朕回来了,再一块用。”
因平常都是他下早朝后,再将赵懿懿唤起来用朝食,而他回来的时间却是不固定的,故而庖厨那边,也都是他下早朝后,再吩咐人准备。
每每宫人传信,说庖厨已经在备着了,便知是她已经起来,提前吩咐的。
赵懿懿最是嘴硬的一个人,从前便是再怎么喜欢,也不肯说出口,更不肯多邀功。
这事儿上,多说些,都会红了脸。
是羞的。
偏他不肯放过,只是低头看了看孩子,略皱了眉,觉得有些碍事:“想来快好了,一会,朕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