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个男孩和宋科长很熟悉,有宋科长的微信,他们交谈间言语很亲近,宋科长给他转钱,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宋科长家。
他究竟是谁呢?
好想现在就可以问问宋科长,如果宋科长在就好了。
翁施垂下眼睫,他一直竭力保持镇定,至少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失态。
快抖的短剧里也常出现这种情节,主角这时候肯定开始歇斯底里了,但那样太不体面,要让人看笑话的。
翁施把两瓶冰饮料贴上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萧衍是谁都无所谓,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宋科长真的对萧衍做了那样不负责任的事,那就当他看错了宋尧这个人。
至于他自己,就更无关紧要了。
他给了宋科长那么多、那么多的喜欢,其实也无所谓,他很小就习惯了付出的真心不被回应,习惯了一头热的感情被辜负。
小翁,没关系的,没关系 翁施在心中反复默念,但默默收紧的十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和忐忑。
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身上带着光,举手说你明明知道宋科长的为人,你这么想就是不信任宋科长呀!宋科长给你出头,保护你,对你好,任何时候都选择你,给你买好看的花,让你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被宠爱的感觉,你现在怎么能这么想宋科长呢!
翁施觉得他说得对,宋科长有多好,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了。
另一个小人藏在他内心深处一个漆黑的角落里,浑身黑乎乎的,这个黑小人怯怯地探出脑袋,声音极其微弱:“你忘了你以前的教训啦?小时候你以为爸爸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好几年不来接你,结果爸爸在外面结婚啦,孩子都生啦,过得可好呢!爷爷说他永远只有你一个大孙子,永远只疼你一个,后来还不是偷偷给弟弟塞压岁钱,还让弟弟不要告诉你。还有弟弟生日那次,你跑了那么远给弟弟买蛋糕,回到家之后呢?他们一家三口去外面庆生了,都没人告诉你,你和个小丑似的,灰溜溜地拎着蛋糕回学校了……没人会选你的,没人要你,你想什么呢?”
翁施肩膀狠狠一颤,他实在是太害怕那种被遗弃的感觉了。
翁施有一项技能,就是做任何事之前都会降低期待,降得很低很低,往往这样就不至于太伤心。
比如他和弟弟同时考了第一名,他不期待爸爸给他买四驱车,只期待爸爸夸他一句就可以了;比如小时候他和弟弟同时给爷爷拜年,他不期待爷爷把他抱在腿上哄,只期待爷爷说一句小翁好孩子就足够了;比如他和弟弟同时去外地上学,他不期待爸爸亲自送他去学校,只期待爸爸叮嘱他几句关心的话就满足了。
翁施可以给爸爸、爷爷和弟弟很多很多的爱,但他需要的总是很少很少,一点点就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宋科长总是很贪心,他给宋科长很多很多的爱,然后他也贪婪地想从宋科长那里得到很多很多。
如果今天收到一束小雏菊,他就会开始期待明天会收到什么花,后天呢?大后天呢?每天都可以收到宋科长的花吗?
饮料瓶上结着霜,凉气一丝丝地蹿进翁施脸上每一个毛孔,他觉得好像有水汽跑到眼眶里了,不然眼睛怎么会变得湿漉漉的。
翁施重重闭了闭眼睛,又吸了吸鼻子,睁开眼后,他把两个饮料瓶碰了碰。
身体里打架的小人分出了胜负,黑小人缩回脑袋,躲进那个漆黑的角落,发着光的小人摇旗呐喊。
因为太喜欢宋科长了,所以他要相信宋科长。
默默做足心理建设的翁施拿着饮料到了客厅:“你们要喝 额……打扰了。”
客厅里,不能繁衍的那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神态自若,仿佛这里是他自己家;能繁衍的那位双手环胸,慢悠悠地在屋里踱着步,感兴趣地打量这屋里每一件小摆件,神态也很自若,毕竟他不管在谁家,都能当成是自己家。
翁施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操!怎么感觉就我他妈的是外人!
“阿尧什么品味,”卓科长皱眉看着那个海豚抱枕,嫌恶地说,“丑的要死。”
翁施撇嘴:“我觉得很好看,我就很喜欢。”
卓科长压根儿没看他,转头又瞥了眼萧衍,啧啧两声,摇头说:“审美太差。”
翁施还想给海豚抱枕说说话:“它是很软的,肚子鼓鼓的,还可以当枕头 ”
卓科长自顾自逛到了电视墙前,抬头打量着墙上的蔚蓝色海洋挂画,叹气道:“阿尧什么品味,丑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