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望明月 燕赵 4300 字 5个月前

尚英听出他话里冲天的怨怼,先是诧异地怔了几秒,旋即忍俊不禁:“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日后就会变成我的外人?”

“怎么不会?”咏棠答得飞快,显然是心里早已备好答案:“等你有了心上人,和她结婚之后,除了她,谁不都是你的外人?”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随之放大,等到尾音落下后,房间里便只听得见咏棠急促的呼吸声了。尚英打量他一阵子,继而轻轻点几下头,仿佛领悟了咏棠这场脾气的来龙去脉。他问道:“温叔叔要结婚了?”

咏棠答没有。

“那就是 他有了心上人?”尚英惟妙惟肖地学咏棠的语调。

对方的调侃让咏棠面红耳赤,但他永远不肯承认自己的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输给了他眼里彻头彻尾的下等人。他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尚英没有再问下去,不过咏棠明白,与其说对方相信了他的说辞,不如说是尚英本身对答案的真假并不感兴趣。尚英从小就不像他的哥哥们,因为岳端明与温鸣玉的交情,都喜欢围着咏棠的叔叔打转。他待在温鸣玉身边的时间最长,却是最不亲近温鸣玉的一个。幼年咏棠愿意与他交好,或多或少也存着一点对方不会和自己争夺叔叔的心思。

“你尽管放心,”尚英忽然在他身边躺倒下来,将双臂叠在脑后,说道:“我不结婚。”

不等咏棠质疑,他又慢悠悠的补充:“也不会喜欢其他人。”

他促狭的朝咏棠眨了眨眼睛,神态一派轻松,宛如自己说的全不是什么大事:“我管你一辈子,不把你当外人,这样说你满不满意?”

咏棠完全懵住了,他努力想说服自己没有听懂,脑袋里和脸上却像同时是烧起来一般,每一寸都在焦灼地发烫。其实他从很早以前就对尚英的答案有所预感,奇怪的是,咏棠非但不反感,反而更加理所当然地享受了它带来的好处,就像他理所当然地享受所有应得的好处一样。可猜想终究和对方亲口承认大不相同,咏棠突然有些不敢再面对尚英,他手忙脚乱地往床边爬去,两只脚踢踢踏踏地寻找拖鞋:“你结不结婚,关我什么事。”

一只脚套上了,另一只拖鞋却始终不见踪影。咏棠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光着一只脚就想站起身。不料他尚来不及动作,床榻陡然震动一下,尚英的手臂从身后揽过来,拦住他的腰,再往后轻轻一带,咏棠就毫无抵抗能力地摔进了对方怀里。

“放开我,”他用力挣扎一下,略微恼怒的:“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

咏棠颊边一烫,是尚英的脸贴了上来,他的下巴上有新生出来的胡茬,用眼睛看不清楚,可肌肤摩擦时,它们的存在便分外鲜明。咏棠被磨蹭得手脚发软,连挣扎都变得敷衍,唯有嘴上还在作最后的抵抗。尚英一边蹭他,一边低声道:“咏棠,你生气也好,不理会我也好,你想做什么都不用怕,从小到大,我只惯着你一个人。”

他的呼吸湿润温热,咏棠浑身一颤,说的还是那句话,不过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你放开我……”

尚英拧过他的下巴,骤然欺近,用唇将咏棠余下的字句全部堵了回去。这显然是个蓄谋已久的亲吻,因为尚英做这一切时不见分毫慌乱,掐在咏棠下巴上的手用了十成力道,让他根本无法挣开。

对方的冒犯太过大胆,以致咏棠连恼怒都来不及,惊愕也来不及,完全变成一具任由对方摆弄的木偶。他的呆滞似乎是某种程度上的纵容,尚英咬住他的下唇,舌尖在他齿关上轻轻一抵,轻而易举就将他撬开了。

许久之后咏棠才意识到对方正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狠狠把尚英推开,声色俱厉地斥责他的做所作为。但尚英紧得让他腰肢生疼的拥抱,拂在他面上的灼热呼吸,都让咏棠空落落的心有了奇异的充盈感,他一时竟舍不得从这份感觉中抽离出去。

第七十二章

咏棠打着呵欠走出房门时,恰好听见尚英在起居室里讲电话。这栋宅子不大,经过卧房前一段短短的走廊便是二楼的起居室,阳光穿过敞开的落地大窗,柔软地在地板上淌了好大一滩。咏棠仍有些睡意,便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晒着太阳等尚英陪自己吃早餐。

听了一阵子,咏棠才知道尚英正和他的六姐谈天。两人似乎提及了一个不太愉快的话题,让尚英略微不悦地道:“爸爸的那些话,你听过就罢了,何须把它当真?”不知那边答了句什么,尚英的语调沉下去:“你的人生大事,就该由你自己做主,有什么不敢的,不是还有我在吗?”

这双双胞胎姐弟相处时略有些颠倒他们的身份,姐姐像言听计从的妹妹,弟弟像发号施令的兄长。他们出自同一个母亲腹中,生辰也是同年同月同日,自然是非同一般的亲近。咏棠寄住在岳家时,岳端明曾致力想要撮合她与咏棠的好事,不过咏棠心中一直放着自己的叔叔,看不上柔顺内向的岳六小姐,此事因而不了了之。

尚英很快就挂上电话出来,撞见了坐在一旁的咏棠。他脚步一顿,旋即笑道:“你向来不是爱睡到中午吗,怎么今天起的这样早?”

不见面还好,一看到尚英的脸,咏棠便立刻回想起昨夜的那个吻。他有些恼怒,又有些说不出的难为情,眼前的尚英仿佛比从前更陌生了些,让他不情不愿地回答:“你这儿我睡不惯。”

“还在生我的气呢?”

说完这句话,尚英忽然凑上前来,咏棠以为他又想捉弄自己,匆忙跳下椅子,气冲冲地道:“我就知道,你从小就没安好心,所以才对我这么好。我不与你计较就罢了,你还有胆子提这回事!”

轮到他亲口揭露对方的罪状时,先前的难为情居然怪异地消失了,咏棠昂起头,目光甚至藏了点挑衅的傲气,直直钉在尚英脸上。尚英被他看得怔忡数秒,旋即那对下垂的眼角弯出了弧度,他往门框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就这样对咏棠展开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直至见到这个笑容之前,尚英一直是咏棠心中的哥哥、朋友,可对方这样一笑,竟让咏棠的心像受到什么牵扯一般,首度不受控制地跳乱了节奏。他没好气地抱怨:“笑什么,我在怪罪你,你倒当成一个笑话来听。”

“我从小就不安好心?”尚英气定神闲地反问:“有多小?像你爱慕你的叔叔那时候一样小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咏棠手脚发冷,脸庞火辣辣地热胀起来,他慌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唯有凭着本能嘴硬:“你说什么胡话,我听不懂。”

尚英只是笑,并不揭穿他。等到咏棠越来越紧张,几乎想要夺门而逃的当口,他才直起身子,全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道:“你的叔叔十分钟前打来了一个电话,若你想要回复他,现在还来得及。”

等到咏棠这通电话打到秋岳公馆时,已是一小时以后的事了。接电话的人不是温鸣玉,而是许瀚成,咏棠没有像往常那样软磨硬泡,非要叔叔亲自来和自己交谈,甚至在许瀚成主动询问是否要将温鸣玉请来后,咏棠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许瀚成只好代主人询问对方要几时回家,咏棠回应得很敷衍,直说要一个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