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在他的“噩梦”中出现了无数遍的“死神”。
但这一次,它没有再一闪而过, 而是停留在那里。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它在注视他。而且, 它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恐惧激活了他的脑细胞,他一方面吓得浑身僵硬, 一方面又全神贯注, 看着那个黑影, 等待着它将要说出口的话。
有一瞬间, 他似乎被蛊惑了,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即将要整个人陷入那个黑影中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骤然惊醒, 他感觉心脏差点废掉。
他一身的白毛汗, 转过头, 看到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他身后,他辨认了一会儿,闻到一点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认出那是蔚迟。
他的声音都有点劈:“……你、你现在过来干什么?你看看几、几点了?”
蔚迟的身高早已超过了一米八,站在他身后,灯光几乎照不到脸。
“我做了一个梦……”蔚迟低低地说,“想过来看看你。”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哦……”
忽然,他又意识到一件事,刚下去一点的白毛汗又起来了。
他不能让蔚迟看到他在查什么。
可是……可是……蔚迟已经看到了吧?
怎么办?
拔电源吗?
不对,他这个是手提电脑……
蔚迟忽然俯下身,下巴越过他的肩膀,伸手按住了他的鼠标,声音就贴着他的耳朵:“你在看什么?”
他艰涩地回答:“没、没什么……”
他破罐破摔地看向他的电脑。
“酿酒?”蔚迟似乎有点惊讶,微微转过头看他,“你感兴趣吗?”
他压下心头的一点震惊,点头,差点咬到舌头:“嗯。”
电脑上,他刚打开的那一百个窗口不见了,只显示着一所国外大学的招生广告,他根本不认得几个单词。广告界面还有一段视频,一群穿着英伦燕尾服的年轻人在古典的校园里肆意欢笑,有搞交响乐的,有喝红酒的,有骑马的,音响里放着哥特风的配乐。
他的心脏在狂跳,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大概是刚刚点开的那一百个网页时不小心点开了这个广告,视频加载了一会儿,刚刚那忽然跳出来的声音,也就是这个。
没想到,本来是胡乱说的,仅仅三周后,蔚迟就把那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交到了他手里,又把他打包送去了英国。
他一面想着啊蔚迟还是这样无所不能啊,一面又因为可以远离蔚迟而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轻松。
然后他开始了在赫瑞瓦特大学的求学生涯。
他有时候还会和金医生联系,有一回跟金医生回疗养院所在的山上踏青时遇到了隔壁出来散步的白越光,很快成了忘年交。
蔚迟则留在了国内,只是经常会飞到英国来找他。
来了也不做什么,就在他的房间里住着,看书、做饭,和他出去散散步,有时也跟着他去听课,一起泡图书馆。
他很多时候会觉得,过去的那些“梦境”真的就是梦,他的确在车祸中撞坏了脑子,大脑生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幻想……而蔚迟,在日复一日照顾他、为他担惊受怕的三年里发生了一些不可避免的改变,但这难道是蔚迟的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