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市井之徒 青山埋白骨 2773 字 5个月前

虽然这样想很不应该,但朗颂没了父母使他们之间少了一层阻力是客观事实,万一他们真没能走到人生终点,那也会是和平分开,朗颂绝对不会变成另一个卓历。当然,他认为不会有万一。

孙谚识抠了抠朗颂的掌心,继续道:“我告诉你这些事,是不想在你面前再藏着掖着什么,也是顺便告诉你,我们以后会面对一些来自我父亲的阻力、压力。这种压力可能会让让你感到困扰、烦恼甚至是愧疚,但我希望你不要藏在心里,及时与我沟通,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凭心而论,前一段感情的失败并不能完全算在卓历的头上,无底线的信任和依赖让他忽视了卓历的情绪变化,忙碌的工作又使他们缺乏沟通。他们本来可以用平和的方式收场,最终造成了现在这副局面。他吸取了教训,在这件事上确实不想重蹈覆辙了。

朗颂没有说“我不会感到困扰”这样的话,他抱住孙谚识,在他耳畔郑重无比地说:“好。”

两人在房间短暂地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孙谚识穿上大衣出门。

朗颂把书房的营养品拿出来,送孙谚识到门口,将玄关立式衣架上的围巾取下来,替他围上。

孙谚识站着不动,任由朗颂帮他系围巾,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盯住朗颂秀挺的山根和浓密的睫毛,心里肤浅地感叹着真年轻、真帅。

系好围巾,朗颂又递上保温杯,低声叮嘱:“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孙谚识也低声叮咛,“我早点回家跟你一起做午饭,春联什么的也等我回家再贴。”

“好。”

大概是因为有几个月的同居生活作为铺垫,这两天来两人之间的各种亲密行为发生的自然而然,直接跨过了刚确认关系之后的拘谨期。

孙谚识抿着笑意转身离开,嘴里像含了两勺蜜。他心情放松地开车离开小区,到达附近一家正常营业的花店,取了提前预定的一束白菊,又驾车离开。

他没有去养老院,而是先去了位于郊区的墓园。

江城有除夕祭祖送年食的习俗,今天墓园人很多,甚至可以说有点热闹。

孙谚识手捧白菊,提着一袋子他妈爱吃的小零食,站在墓园的台阶之下,看着山头飘过的白云,跟着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上次来还是清明节,这两年他都只在除夕、清明以及他妈生日那天过来一趟,很不孝顺。

深吸一口墓园里冰冷的空气,孙谚识沿着阶梯拾级而上,在母亲的墓碑前站定,他屈膝跪下,把小零食和白菊放下,认真地磕了三次头,哑声叫了一声“妈”。

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条叠得方正的手帕,缓慢细致地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后再度开口忏悔:“妈,对不起,很久没来看你了,你肯定怪我,我做梦梦到你骂我了。其实我是没脸来看你,这两年我活得醉生梦死稀里糊涂,没能成为让你骄傲的儿子,也没能做到当年答应你的事……”

叠起脏掉的手帕放进口袋,孙谚识吸了吸鼻子:“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会经常来看你。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件事,我谈恋爱了,他叫朗颂,长得又高又帅人还勤奋,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就是比我小十多岁,感觉我像拐带小孩似的,挺害臊的。我也挣扎了很久,但没办法,惦记上了就放不下了。”想起朗颂,他低笑了一声,“本来今天应该带他来看看你的,但我毕竟比他大十来岁,得稳重点,过完年我去看看他父母,经过他父母同意了,再带他来看你。爸那里你放心,上次我去养老院他愿意见我了……”

孙谚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时间飞速流逝,他瞄了一眼手表,收了絮叨:“详细的事情下次再跟你说,我得去一趟爸那边了。”他依依不舍得用指腹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滚了滚喉结,声音发着抖:“妈,我现在很幸福,你在那边就放宽心吧。”

回程的路上,孙谚识的思绪随着倒退的景物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逃”出戒同所的那天。

铜墙铁壁的戒同所就像一座与外界隔离的监狱,他被关在这里整整两个月,虚弱消瘦,路都走不动,又怎么可能独自从戒同所逃出来。其实那天是他妈瞒着他爸去了戒同所,把他接了出来……

在大事面前,他妈是个缺乏主见的人,所以把他送去戒同所是他爸的决定,所有手续也都由他爸办理、签字,戒同所有严格规定,谁签字送进去就得谁签字接回家。

那天他妈为了把他弄出去,大费了一番周章,一个平时老实到甚至有些木讷的女人,为了儿子沉着地撒谎,谄媚地递烟,涔涔冷汗湿透了后背,终于有惊无险地把他弄出了那个人间地狱。

在公园一角,他妈拿了一叠钱给他,泣不成声地推搡他:“快逃,逃到你爸永远也找不到你的地方,妈别无他求,妈只希望你幸福平安。”

他拥抱着他妈瘦削娇小的身体,哽咽回答:“妈,我一定会幸福平安。”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孙谚识慌忙蹭了一把,手背蹭上一片水渍。

驱车到达养老院,孙谚识没有立刻下车,他给朗颂发消息:中午想吃拔丝地瓜。

嘴里发苦,想吃点甜的,他知道家里没有地瓜,只是想撒个娇。

朗颂秒回:好,给你做。

毫不迟疑的四个字,甜进了心里,孙谚识漾开嘴角,回复:逗你的,等我回去再说。

收起手机,他下了车,绕到后备箱拿东西。

养老院大门已经贴上了春联,一路上只剩光杆儿的大树小树也挂满了喜庆的红色小灯笼、中国结,而与浓重的年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活动室里寥寥可数的十几个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