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故意找茬的意思,先一步伸出手,带着点一瞬即逝的笑意:“我叫关渝舟,至死不渝的渝,风雨同舟的舟,这次是一个人入梦。”
夏濯指尖动了动,却没有握上去。
他在短时间内想了想自己名字到底是哪个“濯”,可惜一时间也想不出,只好干脆舍去了复杂的介绍环节,“我叫夏濯……入梦是什么?”
“第一回进来?”关渝舟收回手,也不觉尴尬。他指了指站台,一边走一边给他解释目前的处境:“现在你所处的地方是一个虚构的空间,有很深执念的人在睡着后才能进来,所以大家都统一把这种事件称为‘入梦’。”
夏濯头还晕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唯一的等候座上,嘴里重复着他话中的词语:“执念?”
“就是有非常想达成的愿望。”关渝舟淡笑着站在他的身旁,却徒生了些疏远感,“你不了解这里也没有关系,可以慢慢摸索规则,不过只有一点很重要。”
夏濯顺着话问:“什么?”
他并不排除面前人是否在逗他玩的念头,毕竟这里怎么说都只像是一片人迹罕见的荒山野岭,很可能是他被绑架来这里后一棍子敲到脑袋上导致失忆。
他想到这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没摸到鼓起的包或者是令他疼痛的外伤。
就当他垂下眼帘藏起里面的质疑时,身旁的男人温声道:“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这是什么话,那你刚才说的我都当屁给放了?”夏濯心觉好笑。他抬起头望了关渝舟一眼,却看这人表情不带半分嘲弄,要说在演那演技也有些逼真。再配上对方引人注目的张脸,他不由自主舔了舔干涩的唇,问:“是在玩什么整蛊游戏么?”
关渝舟闻言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该怎么解释才比较有说服力。但不远处传来的咣当声却率先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一辆浑身布满了锈斑的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过泥泞的路,停在了两人面前。
夏濯原先还抱着一点期待,指不定等来的车可以带他离开这片荒芜的地方。但等到看清这辆车的面貌时,他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虽然他不记得有关自己的事,但至少知道眼前这车门都掉了、顶棚破了个大洞的车一看就是要进废弃场的,就连平整的柏油路都不能安全上场的车怎么可能沿着随时有滑坡危险的坑洼山路开上半山腰?
关渝舟却好像压根没有考虑到乘坐它的危险性。夏濯默默跟在他身后,将脚下铁皮踩得吱嘎响,半边身子潜入车厢内时,那种扑面而来的腥味差点刺激得他再吐一次。
他站在台阶上缓了半晌,直到觉得压下了那种蠢蠢欲动的恶心感,这才抬手看了眼掌心里蹭到的密麻锈渍,由衷感慨了一句:“坐这辆车还不如腿走吧,参加这游戏前有没有签生死状这种说法?”
关渝舟没有搭话,他撑着断了半截的扶手在车内前后看了一圈,见没有异常才向最后一排走去。车并没有要多等一会儿的意思,还不等人全都坐好便晃动起来,沿着山路继续向前行驶。
夏濯脚下一个不稳,在关渝舟条件反射伸手扶自己之前握住了头顶的铁架,姿势滑稽到整个人差点悬空当场来了个杂技表演。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座位,犹豫了几秒还是走到最后一排,隔了关渝舟两个位置坐下,一边整理自己身上有些脏乱的衣服,一边被四面八方都漏风的凉气吹得打了个寒颤。
关渝舟见状,手伸向了自己的外套拉链。可等拉链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衬衫衣领时,他又有些迟疑:“衣服穿吗?”
“你不想给就别勉强,自己留着吧。”夏濯看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有些想笑,“下回别拉一半就停手,至少等衣服脱下来才能体现出诚意。”
关渝舟眉锁得更紧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濯摸摸膀子上的鸡皮疙瘩,无所谓地晃了晃肩。不管关渝舟这衣服到底想不想给自己,他都是不会要的。
他以为关渝舟真是意思意思,没想到这人竟然莫名其妙地将衣服脱下来,就着一块要掉不掉的铁皮挂在了一旁的窗户上。
他看着不断被风吹得朝外卷角的外套,真担心下一秒它就会被刮出去无影无踪。不过这一挡倒是隔绝了离自己最近的风口,一旦扑上身的凉风减少,胃的抽痛感又明显了一些。
夏濯白着脸慢慢呼出一口气,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他主动挑了个话题:“接着聊会儿?说说目的地和节目规则吧,还是你们制作人要求保密?”
这辆车像是沉寂了多年后从死水中打捞上来一样,破碎的铁皮间到处都是泥土的痕迹,斑驳的色彩混在一块,惨不忍睹到像是布满了牛皮癣的肌肤,压根看不出原来喷的油漆是什么颜色。
这真要是道具做旧成这样,那也挺不容易的。
这时他的表再一次亮起,夏濯垂首望向自己的手腕处。敞亮的屏幕上跳动着一行像素字,看上去劣质而又别具一格 初始指引1-2.乘车入村。
关渝舟没什么反应,似乎并没有接收到这种提示。他只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默了片刻,见夏濯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忽然抬手向前指了指,好像对方想要的答案就在眼前一样。
夏濯便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
车前的挡风玻璃已经碎了一半,不知是被石头砸了还是撞上了什么硬物,蛛网状的裂纹爬满了剩下的半面玻璃,微微从里侧透着红,在雨水的冲刷下不停淌着染上了颜色的液体,乍望去就连前方的景象都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