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
那晚,久病在榻的母亲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弥留之际的虚弱。
她倚靠在床头,身后垫着卷起的被褥。
她温声道:“阿夏,母亲知道你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我离开后,母亲都永远支持你,我们阿夏应该自由,也必须自由。”
插在床头花瓶里的玫瑰几近开到尽头,散乱的花瓣无力地聚集在一处,塑造着最后的完整。
程沐则咬住下嘴唇,努力遏制自己发出声音,唯有止不住颤抖的肩膀出卖着他的情绪。
母亲继续说:“你父亲脾气不好,人也很固执,但血缘是种很奇怪的事物,几乎无法脱离。母亲相信他是爱你的,以后我不在了,希望你能多包容他一些,和他好好的,行吗?”
程沐则抬起眼,注视着母亲那双只剩下一丝光亮的眸子。
“我……”
母亲捏了捏他的指尖,病症侵蚀过的眼角微颤:“母亲知道你想说的话,但除他之外,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托付我最心爱的阿夏了。”
程沐则沉默下来。
他久久地注视着母亲,还是“嗯”了一声。
那音调虽然寡淡,却也是肯定。
床头枯萎的玫瑰终于散开,腐烂的花瓣落在床头柜上,安静地沉眠。
“沐则。”旁边的同学拍了拍他,“快到我们了,准备上台了。”
“好。”
毕业典礼匆匆而逝,算是个毫无特别的结束。
程沐则缓缓摘下帽子,在一片硕士服里看见了唯一着装不同的沈靳之。
看见沈靳之身形的一刹那,程沐则的心口像是照亮了一块,瞬间变得暖洋洋的。
程沐则等人走得少了些,才向沈靳之走过去。
沈靳之手里捧着一束鲜花,明艳的花枝正迎着阳光盛灿地绽放着。
“阿夏,毕业快乐。”
程沐则接过花束,从心底散开一抹笑意:“谢谢学长。”
他和沈靳之并肩走出礼堂,沿着河堤漫无目的地前行。
人群在他们身后渐渐散去,周围的鸟鸣声和流水声也愈发清晰。
沈靳之剥开糖纸,送了一颗到程沐则嘴边。
程沐则自然地咬过糖块,嘴唇无意间擦过沈靳之的指尖。
忽然,沈靳之停了下来。
程沐则转过身,跟着他停下了脚步。
沈靳之推了推眼镜,微微欠身道:“我有个秘密,你想听吗?”
“秘密?”程沐则开玩笑道,“沈老师的秘密应该能卖不少钱吧?”
沈靳之并指弹了一下程沐则的额头,嗤笑道:“你是小财迷吗?这也能卖?”
程沐则嘿嘿一笑:“我看上了一款镜头,还差一点钱,就等知道了你的秘密好卖给有心人拿来周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