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不太寻常,十月国庆过后,没了课时负担,张信礼终于得以抽空亲自杀到学校……这一来,不对劲的感觉就更明显了,外面那间房间已经退租,那两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林瑾瑜的室友告诉他,这学期他压根就没来上课。
张信礼思绪纷乱,毫无头绪,只得抱着微薄的希望,有一个算一个地联系那些他有办法联系上的、林瑾瑜的朋友。
然而他俩朋友圈不太重合,当初上学的时候身边的朋友就是两拨人,更何况还分开了三四年。
“我不知道啊,”许钊一脸懵逼:“我跟你们都不在一个时区我怎么会知道?”
张信礼骂了句脏话,假如许钊都不知道,那他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喂……我说,出什么事了?”许钊整个人持续身处状态外,张信礼的语气很严肃,让人感觉事态紧急,让他也不由自主严肃起来:“我操,不会失踪了、被绑架了吧?”
澳洲治安不错,但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难免遇到些冲突,上周许钊跟其他朋友去红灯区酒吧正遇上小混混打架,此时自然而然就往那方向想了。
“我不知道……”张信礼从未这样感到过无力:“……我真的不知道。”
黄家耀如今手机被管控得很严,他用了几乎一个星期才从他那里要到了许钊的号码,可好像还是毫无办法。
“你等等,”事态好像很严重,许钊瞌睡彻底醒了,他裹着被子爬起来道:“我打听一下,待会儿打回来。”
国内偏向于人情社会,一个人的周围往往充斥着各种各样复杂的人际关系,这种关系蔓延勾结,最后形成了一张巨大的人脉网络,凌晨一点,许钊坐在床上,翻出分班前后的通讯录,开始按首字母顺序,一个一个地打过去。
他这通讯录也不全,许钊问了一圈,仍然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张信礼说自己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八月中,在学校里,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许钊自认为有点小聪明,他沉思片刻,点进林瑾瑜的QQ还有微信,开始一个一个筛查。
学生的人际关系比较简单,能留言评论点赞的除了家人就是同学,许钊找来纸笔,把显示备注的高中同学全部筛出去,划出那些从措辞看是他大学同学的人,冒充林瑾瑜他弟,开始挨个打听。
有些人觉得他是骗子,但也有些相信了他,最后筛来筛去,终于有个说是林瑾瑜他们班班长的人很惊讶地问:“他不是请病假了吗?我在老师办公室亲眼看到他爸妈来办的手续啊。”
“病假?”许钊一愣,感情就生了个病啊……不过啥病这么大张旗鼓,一请请这么久,不会是绝症吧?
他如遭雷击,心中惴惴不安,转而又翻出高中通讯录重新打电话,打听现在有哪些人还在上海,一来二去,他问的人又去问别人,别人转而再问别人,许钊觉也不敢睡了,除了打电话就是坐着等电话。
一眨眼,十多个小时过去,终于,中午十二点零七分,以前某哥们带来消息说,林瑾瑜有个开奶茶店的室友上个月见过他,还借了他一万块钱。
一……许钊顶着乌黑的眼圈,满头乱发,整个人更迷惑了,林瑾瑜这家伙借这么多钱干嘛?治绝症?我的妈不会吧!
他不敢怠慢,忙把消息全告诉了张信礼。
张信礼也是一夜没睡,他找去房东那里问是什么时候退的房,一隔两月,这儿每天租客多得不得了,房东不大记得了,翻了下账本,告诉他八月份就退了。
就是他走后的几天。
“谢谢,”张信礼沉默了一下,问:“是他自己来退的吗?”
“不太记得……”房东老婆道:“咱们这儿人太多,说实话我没办法把人跟名字对上号。”
张信礼描述了一下林瑾瑜的外貌,试图获得更多线索:“……是男生,但是戴耳钉。”
“嘶……”房东老婆使劲回忆了下:“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好看得滴很的那个是哇,他不是他自己退的,是他爸。”
房东女儿在一边插嘴道:“是呢,走得特别急,房间都没打扫,所以押金也没要。”
她道:“……好像在吵架,一直问跟他一起住的人是谁。”
……
火热的夏天过去,十月,上海开始转凉了。
林瑾瑜穿着件黑色的阿迪卫衣,把帽子拉得很紧,双手插在腰前兜里,走过小区大门的门禁,步履匆匆地往家走。
黑色的连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消瘦而缺乏血色,他行走在高楼与高楼之间的阴影里,像夹缝中一个黯淡的鬼影。
他爸今天会在五点半回家,他要赶在他进家门之前回去,然后把那份带血的病例放到他桌上给他一个惊喜 服用帕罗西丁一段时间后林瑾瑜背上有点长小红点,医生建议他筛查过敏源,然而在抽血过程中他显得焦躁不安,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林瑾瑜扎着采血针的手臂弯曲乱动,使得针管刺进静脉以后偏离出来,扎得很深,甩动间飞出的血滴到了病历上。
他并不是故意的,但事情就是这样了,林瑾瑜觉得自己很糟糕,他是那样焦虑、无法集中注意力,简直糟糕极了,什么事也干不好,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糟糕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