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局游戏,三两白干下肚,一群人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别人都散了,只剩喝得半醉的赵武杰搂着他肩膀,跟他一起摇摇晃晃地回学校。
小吃街人影憧憧,小摊升起暖洋洋的热气,邵荣和赵武杰半搂着,走过深沉的夜色。
到了自己宿舍楼下,邵荣没上去,而是继续往前,送赵武杰回寝室。赵武杰搂着他,带着酒气问:“到了怎么不上去,”他说:“你送我回去啊,哈哈。”
邵荣答是,赵武杰便凑得很近地随口道:“宝贝,你真好,爱死你了。”
他喝得不怎么清醒,也许是干惯了这样的事,随口调戏邵荣,又或者把他认成了某个跟他卿卿我我过的小0……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邵荣满溢的爱恋理所当然地在这句不清醒的话里决堤而出。
他忽然停下脚步,在花坛边无数X大情侣告白过的地方松开赵武杰,豁出去了,结结巴巴、支支吾吾说他喜欢他,是那种有点恶心的喜欢,而且非常……非常喜欢。
邵荣,这个走路不敢跟路人有眼神交汇的男人此前甚至不知道赵武杰是否跟他一样是变态的gay,但他还是说了……那是他一生里第一次鼓起勇气。
早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邵荣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赵武杰脸上那种标志性的爽朗与热情慢慢褪去,转而露出了一种他十分陌生的、蛇一样阴沉的眼神。
“你……喜欢我?”赵武杰就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笑了起来:“你了解我吗你就说喜欢我?”
他喜欢在大众面前逢场作戏,精心扮演一个乐观上进乐于助人爱运动的男大学生,他把面具后面的那张脸保护得好好的,不允许人窥探。
“喜欢……”邵荣懵然无知,小声但却坚定地道:“不管什么样……都很喜欢。”
赵武杰还是笑,他对邵荣这样长相的人没兴趣,帮他捡书不过是心血来潮演一下帮助同学的戏,但也许是酒意上涌,也许是晚风醉人,他看着邵荣平凡的长相和装扮,还有微红的耳尖,忽然觉得好玩起来。
他勾住邵荣的脖子,凑到他面前,暧昧而嘲弄地道:“不管什么样?”
赵武杰说:“我可是个糟糕得……超出你想象的人哦。”
……
秋天变成了春天,它是那样短暂,过后便是隆冬。
赵武杰不跟他谈恋爱,一开始也不碰他,说对他没兴趣,他们从未发生过真正意义上的性关系,但邵荣总还是和他在一起。
他看着赵武杰逐渐褪下伪装的外壳,和一个个人这样那样,看着他日渐恶劣,逐渐暴露本性,赵武杰从不遮掩他的私生活,他以为这个一脸呆相,什么都不知道的书呆子很快就会被吓破胆子,头也不回地跑得远远的,但是没有。
邵荣从屈服于父亲威严下的懦弱母亲身上习得了关于亲密关系的全部,他从自我牺牲中体会到爱的存在。
赵武杰有时会恶劣地对待他,言语羞辱或者使用暴力,叫他不要老是畏畏缩缩的,懦弱的人一无是处让他厌烦。
可有时又会亲热地喊他“宝贝”,搂他、给他钱、请他吃饭,喝醉了偶尔会抱着他哭,当邵荣顺其心意时表扬他,并且随意地送他价格不菲的衣服鞋子。
邵荣没有经历过任何其它良性亲密关系,当一个人在对你很坏很坏的间隙里偶尔施舍些许温柔的时候,那些夹杂其间的温情会被放大,由此演化出斯德哥尔摩情节。
赵武杰无聊想找点乐子,便故意羞辱他:“小贱货,你爱我啊,那去把你学校论坛上那ID改了啊,让大家都来看看你那骚样。”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邵荣畏畏缩缩吞了吞口水,几经周转,真的把论坛ID从“自卑的蜗牛”改成了“Mr.0”。
当邵荣爸爸要走了他的奖学金,邵荣没钱吃饭的时候,赵武杰随手给他几百一千生活费,故意在他也在屋子里时约人419,他恶劣又快乐地伤害邵荣,想看他哪一天走。
但邵荣始终没有走。
他自卑而懦弱,不敢,也不想反抗。这种扭曲的关系一直持续着,直到某一天,赵武杰打完球回来,对他说起今天遇见的某个人。
那是邵荣第一次见他那样兴奋地说起某个人,说起和那个人一起打球的时光,以往赵武杰对他侃侃而谈自己的“光辉战绩”时总好像说起一些乏味的小故事,故事里没有人,有的只是一堆玩具……但那个人不是的。
赵武杰对待对象时眼里的那种轻佻与蔑视不见了,他毫不自知地不停说着和张信礼有关的一切,并且诉说自己的欲望,当林瑾瑜出现时,他显得很失落……邵荣从未见过他因为某人感到失落。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嫉妒”。
“他小男友真碍眼,”赵武杰道:“很幸福很了不起是吗,还示威,狗杂种……真想看看他被抛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
自从从球场回来后他几乎茶不思饭不想……鬼使神差的,邵荣看着赵武杰阴狠的双眼,又看了看那件不见了的、他送给赵武杰的球衣,带着几分犹豫地问:“你……想那样吗?”
“想极了,”赵武杰几乎咬牙切齿起来:“想有什么用,操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