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拿钱,天经地义。我这一对婢子,青春妙龄,日常在我这里,拿个针线我都心疼,却在您这做那力气苦活儿一天一夜,连工钱都没有吗?”
“你……”
“怎么,夫人没这打算?那您这是打算随意驭使学生婢仆,白拿白用白使唤吗?”
“我……这是她们自愿的!我可没请她们来!”
“哦?”铁慈转向赤雪,“你们自愿的?表态过说不要工钱?”
赤雪立即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昨日我们好端端在路上行走,不防便被这位姐姐叫了去。说她们监院夫人需要人帮忙做点小活。又说帮了忙监院会记得咱们的好。钱的事情,这位姐姐没提,我们也没问,毕竟当时说的是做点小活嘛。后来我们想着,既然不是小活,夫人总会安排上的。”
周边院子的太太夫人们渐渐聚集了来。意味莫名的眼光将监院夫人笼罩着。只有隔壁山长家没动静,铁慈听见那边还把对这边院墙的窗户给关上了。
监院夫人微微变色。
“看样子夫人忘记了安排,或者不趁手没有银钱。”铁慈微笑道,“无妨。你们两个,便跟着我走,我们去前头寻监院去要便是。”
赤雪立即撕下一块衣襟,掏出一管胭脂,道:“那这便将索钱书写上。只是婢子文字不好,还需公子帮忙润色。”
铁慈道:“我最讨厌写文章,你且去,书院还怕没有文章好的人?你一路请教便是了。”
赤雪便伸出她那被泥水泡得发白,已经裂出血口的手,将衣襟顶在头上,准备一路招摇过市去了。
四面夫人们有窃窃之声,铁慈听见有人低声说:“这哪来的小子,主仆都这般厉害。”
“听说是那个叶十八,邪性!”
“确实,连奴婢都这般狠辣。”
“该!那老虔婆今日你家墙根扒土,明日她家菜地偷菜,这围墙定好的各家界限,她扒了岂不是占了别人家的!老葛整日不着家,由得她越发放肆。这回总算有人整治她!”
哒哒哒脚步声响,一直菩萨一般端着的监院夫人冲了下来,伸手要去抓赤雪,这要真给她这模样沿路问过去,监院的脸皮就给放在地上踩,非得回来休了她不可!
铁慈伸手一拦,那手臂铁铸一般,她向后一仰,正想着要不要狠狠心跌一跤,铁慈却已经向后一个踉跄,大声道:“夫人你这是赖账还要打人吗!”
监院夫人给这瓷碰得眼前一黑。
眼看赤雪转身要走,急忙抓住铁慈袖子,低声道:“给钱,我没说不给钱,你且别闹了!”
“那好,承惠十两银子。”
“十两就十……什么!市面上泥瓦工匠一日最高不过三百钱,你……你这是讹诈!”
“原来夫人知道市面上泥瓦工价啊!”铁慈淡笑,“但是泥瓦工匠的价格如何能与我这两婢比?先别说她们当初百两的身价,就说她们的技能,但凡诗书琴棋绣花中馈盘账无所不能。文能提笔成诗,武能上马狩猎,这等人物,若是去卖艺,一日又能挣多少?如今来给你做工,这其间损失你不该补偿?至不济我们青春少女砌的墙,也分外美丽齐整,将来夫人您家来客,引至这墙前也可夸耀一番,成为你家一景。这其间给您带来的隐形好处,又不可以以银钱估量了!”
“……”
监院夫人一生吝啬,又以善于操持自矜,素来是个“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的精刁角色,今日却被打开了新世界,才晓得“勒索”这两个字,有十八种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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