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大家纷纷谴责那少年,都说这堤上黑沉沉毫无动静,连人都没看见,什么掘堤,都是这小子得了癔病胡言乱语,那少年百口莫辩,急得满脸通红,赌气自己滚下藤床,一瘸一拐地要自己上堤。
铁慈上前拦住他,对众人道:“不用看了!那就是装样的幌子,大堤上真的已经被掘了个缺口了!我不认识这位,也不会和他串通,各位赶紧回去收拾转移,路过别的下游村庄也通知一声,我会回去阻止对方掘挖……”
话音未落,身后脚步杂沓,有人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却是一个穿着萧家管事服饰的人,提着灯笼,带着一大群人,惊惶地跑近来,大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们,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外地汉子,半夜摸上这边刚刚修好的大堤,将河堤掘了个口子!我们阻止不及,现在赶紧来通知各位父老,大家快些逃命去吧……”
电光火石间,铁慈明白了萧家的算盘。
多日暴雨,上游水位暴涨,眼看要威胁萧家祖宅和良田,萧家有心掘堤泄洪,却被这少年无意中发现,并传扬了出去,有下游村民夜夜梭巡于堤下。萧家秉承太后的虚伪风格,不想经营多年的好名声被此事败坏,便想出了个借刀杀人的缺德主意。
选择外地路人,拦下人帮忙,把人骗上河堤,先带着人高高低低走路,让人失去辨别高低和方位的能力,罩上河堤,点上迷香,骗人需要挖土,让这些外地人下铲掘堤,届时河堤掘开,大水冲来,这些挖堤人十有八九要葬身水中,所以他们着意选择远路的,没家底的,山高路远的,在路上失踪出事再正常不过,家人也无法来找。
如果侥幸没死,大水一冲,迷香一熏,自己也未必记得清楚是怎么回事,记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没用,萧家会把掘堤的事栽赃在他们身上,到时候谁还敢说出真相?赶紧逃回老家了事,一辈子也不敢泄露一句。
而萧家在此事中,会趁机积极救灾,保护百姓,把名声好感再刷一波。
说不定还可以把掘堤的事往政敌身上栽,又是一雕。
真是天衣无缝的局。
但此时不是研究这个局的时候,远处忽然轰然一声。
堤断了!
铁慈大惊。
飞羽!二师兄!
耳边声音喧嚣,浪声,呼声,惊叫声,阻止声,追逐声,统统被她抛在耳后,她逆着人群,狂奔而去。
……
时间回到两刻钟之前。
旗花响起那一瞬,飞羽和二师兄对视一眼。
下一瞬他们手中的铲子飞了起来。
飞羽袭击那位管事,想要拿下主事者。
二师兄却和她没默契,一铲子铲向身后一个家丁的脖子。
嚓地两声,哗啦一响,油布上泼溅一抹虹。
家丁的头颅骨碌碌滚倒在干活的人脚下,那些人停了停,麻木地抹一把脸上溅上的血,继续挥铲。
家丁死得太突然惨烈,惊到了那些人,那管事猛地往后一倒,又有两人扑过来挡着,当地一声响伴随惨叫,一只胳膊落地,飞羽一个倒翻落地,手中铲子鲜血滴落。
她皱了皱眉。
尖利的哨声响起,其余的萧家家丁反应了过来,向两人扑了过来。
然而这些普通打手哪里是两位高手的对手,没多久就倒了一地。
然而那些外地人任凭这边打得血肉横飞,还在麻木挥铲,地上一个深洞,还在向前延伸。
二师兄显然还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飞羽已经明白了,只要那还剩薄薄的一道挖穿,河水就会当头扑下。
她甚至怀疑油布那边,是已经悄悄挖了一半的堤坝,用沙包垒高了。
到时候蓄水至高处,卷下来就是灭顶之灾。
眼看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飞羽正想着把这些人解决之后,还得把这些被迷得什么都忘记的苦力给拦下。
忽听一声“住手!”
转回头去,却看见留守的顾小小等人,被一群萧家家丁架了来。
为首的人一张长脸,衣着华贵,面貌也算英俊,有萧家人的影子,却颧骨太高,显出几分阴沉相来。
雨横风狂的,他还拿把折扇,点点飞羽和二师兄,“两位,还请弃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