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一笑。
开平卫指挥使惊骇地瞪着她,拼命地想七年前自己说了什么,那一次不是他单独陛辞,他没资格,只是和大小十几个出京就任的官员一起陛辞,当时小小的皇太女坐在御座的另一边,十来岁的男装小女孩冰雕玉琢一般,他偷偷看了一眼。
当时大家都低着头,报名也只得一次,当时才十岁出头的皇太女,是怎么在十余人中记住自己和自己的话的?
她一年到头要见多少官员,要面对多少陛辞,她竟然连七年前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人都认得!
开平卫指挥使在这一刻心中涌起巨大悔意。
他觉得自己站错了队伍。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辈子沦为傀儡?
铁慈丧丧地道:“姚卿,你真的伤了孤的心。孤当年对你解衣推食,临行切切,你感激涕零,立誓无数,势必为我大乾皇朝,为我铁氏荣光,忠执终生……孤在深宫之中,困于妇人之手,但每每想起你们这些在外为孤苦守边疆的忠心将领,便觉得希望不灭,幸甚至哉……却没想到七年后再见,竟是刀枪相向,弑君欺君!”
说完掩面。
一只手还扼着姚驰咽喉。
姚驰:“……”
不是,什么时候你对我解衣推食,临行切切了?
你一个小女孩,解什么衣,你能脱吗?我穿得下吗?
食什么食?你当时在偷偷吃糖,看都没看我一眼,当我没看见吗?
姚指挥使心里苦,姚指挥使不能说。
喉咙还被卡着呢。
但更让他满心苦涩的是,他感觉到周围士兵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姚驰可没狄一苇那种掌控力和威信,他调来开平卫还不过两年,自己的亲信还没培植几个。
大乾士兵虽然要绝对执行上官命令,但是对于皇族还是有着天然的敬畏和忠心,他们为之努力捍卫的就是铁氏的国土,从来没想过也不敢背叛。
之前跟着他去拿狄一苇,那也是因为狄一苇是明旨下发要捉拿的叛将。
正因为明知这一点,姚驰才满嘴谎言,编造敌人。
他忽然感觉咽喉被松开了些,能说话了,顾不得想咳嗽,嘶声大叫:“你胡扯什么,我见过皇太女,你不是皇太女,冒充皇族,株连九族,儿郎们还不拿下他!”
到此时绝不能认,认了他就完了。
铁慈也不生气,玩味地瞧着他,道:“姚卿,你真是太让孤伤心了!孤伤心得不想活了,既然你说过要为孤死而后已,那就给孤殉葬吧!”
她哈哈长笑,再次扼紧姚驰脖子,唰地蹦下了悬崖。
姚驰:“???!!!”
士兵们:“???!!!”
片刻后士兵们惊呼着扑到崖边。
正看见半山云雾中,铁慈带着姚驰飞速下降,衣袍鼓荡而起如一朵黑云。
“嗖”一声,一根长矛射出,深深扎入石缝。
下一瞬铁慈带着姚驰正落在长矛上,大乾军中长矛所用木料极有韧性,铁慈也控制了角度身形,落下时身形微微弹起,她落在长矛顶端,手中姚驰悬空。
姚驰眼都不敢睁,感觉到四面空荡,风声猛烈,扑面的云潮湿,下意识惨叫。
“嗖嗖嗖嗖”之声不绝,铁慈背上的长矛,一根根减少,那些长矛每隔一段距离都被扎入石缝中。
铁慈拎着姚驰再次冲了下去。
一边冲一边大喊。
“说!孤是不是皇太女!”
“……”
疾速下坠的失重感非常可怕,姚驰只觉得天地颠倒,狂风倒灌,头晕目眩,铁慈的脸在浮云中不断闪现如恶魔,隐约听得她在说什么,却根本听不清,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浑身都在发抖。
趴在崖边往下看的士兵们目瞪口呆。
这崖看一眼都心颤,这位就这么带着人冲下去了?
又是怎么想出这长矛搭脚的绝妙法子的?
可是就算有长矛搭脚,这两个人的重量,这巨大的冲力,他是怎么能控制住身形每次都落在长矛上还长矛不断的?
铁慈一边冲一边扎长矛。
一边扎长矛一边大喊。
“说,孤是不是皇太女!”
“说!孤是不是皇太女!”
所有士兵都听见了她的喊声。
被她抵着一路往崖下冲,大头朝下,感觉自己快要脑袋开花的姚驰也终于听清楚了。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是!是!您是!”
“声音太低,没吃饭吗!”
姚驰喊破了嗓子,“是!!!您是皇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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