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如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霍然扭头看定安王。
什么意思?
大王什么意思!
是指继承人吗!
但儿女们都在这里,没在这里的都死了,这是从哪冒出来的继承人!
常公公弯着腰给大王添酒,眉梢一阵轻微抽搐。
他知道是谁了。
不可思议,但又情理之中。
他看一眼一脸茫然和不安的宝相妃,想起方才这女子得志便猖狂的情态,嘴角轻轻一撇。
人影渐渐接近。
明珠妆成,美玉琢就。一张脸似仙似魔,一抹笑如神如魅。
众人发出哗然之声,有人碰翻了酒杯,有人踩到了别人的衣袍,宝相妃霍然站起,险些撞翻了定安王的桌案。
她仓皇地道:“怎……怎么……怎么会……”
她不知是惊是喜是惶恐还是混乱,仔细看来还是惊更多些。
定安王道:“怎么?自己儿子都不识得了?”
慕容翊在暖阁门口站定,微微挑眉,看了宝相妃一眼。
定安王平淡地道:“派人去别宫传个信,你果然来了。”
慕容翊笑道:“难得家宴,人聚这么齐,少了我怎么行。”
满座稀落,再不复当年十八子的盛况,此时这话说得更像讽刺,难得两人都神情平静,定安王居然还点点头,道:“大好了?”
慕容翊道:“从来没这么好过。”
定安王低头喝茶,又道:“那坐吧。”
此时除了他身边有空位,底下也还有空位,慕容翊却看也不看底下座位一眼,直接往上首行来,从容在定安王右边坐下了。
他经过那些王子身侧时,那几位王子下意识侧着身子低下头,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他坐下,常公公拍手,宫女才开始穿花般上菜,宫中礼乐班开始奏乐,完全是对待继承人的态度。
甚至比继承人待遇还尊贵些。
众人看着这一幕,眼看着又要晕了。
几位王子眼神乱飞,交流着他们都懂的内容。
他们本自认为和王位无缘,从不多想,但是王子们接连丧命,始作俑者听说还是小十八,一下子所有像点样的继承人都没了,他们难免也就多了几分想法,今日家宴,每个人都颇为心热,想着好好表现,说不定呢?
谁知道慕容翊忽然出现,和大王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大王那口气,仿佛慕容翊真是在别宫一直养病一样。
但是方才众人明明听见大王和宝相妃私语,宝相妃那般惶恐,气焰全消。
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翊才不管底下暗流涌动,坐下后,对着宝相妃笑笑:“母妃,好久不见。”
宝相妃盯着他,再看看定安王,神情惊疑不定。
定安王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宝相妃,道:“犒赏你生了一个好儿子。近二十年辛苦,不容易。”
他从未对宝相妃说过这般温情的话,宝相妃又喜又诧异,再加上此刻慕容翊带给她的冲击,一时心绪混乱,端着杯的手都在抖。
酒液溅出来些,落在厚厚的地毡上。
宝相妃没注意,慕容翊低头看了一眼。
他眼底忽然风暴凝聚,呼啸生寒,但这般风卷雷乱的情绪一霎而过,随即他便神色漠然地抬起头来。
定安王平静地示意宝相妃喝酒。
不知怎地,宝相妃忽然有点心悸,她总觉得大王此刻的神情有些奇怪,女人强烈的直觉让她不安,凝视着酒杯迟迟未动。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接过了那杯酒,慕容翊淡淡道:“儿子从未得过父王赐酒,十分眼馋,母妃怜悯,便将这杯酒赐给儿子吧。”
说完也不看两人,一饮而尽。
宝相妃没来由地松口气。
定安王凝视着慕容翊,忽然一笑,那笑,竟生出几分恶意。
慕容翊把玩着玲珑酒杯,笑道:“我在别宫一病许久,很是想念母妃。”
宝相妃面色涨红,慕容翊“染上恶疾”,她想过去看的,但是去和王妃说的时候,王妃只拨给她三等车马,还不允许她多带人手,又说看完恶疾病人暂时不能回宫,得在宫外居住一旬再回,她一来觉得这样出宫不体面,二来怕不能回宫,万一错失了大王召见呢,也便罢了。
如今给慕容翊这样当面问起,她也不禁难堪,正想解释,却听定安王漫不经心地道:“还是不见的好,你这位母妃,刚还说要和你恩断义绝,将你手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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