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骑兵鬼魅般出现,竟然在这石板碎裂满地尸首的林中也疾行无碍,转眼就如獠牙般冲入战团,萧立衡骇然发现,这些人竟然是冲着三大营的士兵来的!
铁慈到底还有多少伏手!
……
满座僵硬。
举起的杯子齐齐放下了。
只除了大理寺卿的孙女,飞快地把酒给喝了。
慕容翊毫不在意,笑道:“怎么?方才那些祝酒词,诸位都不是真心么?”
铁慈笑着再次举杯,“人间所有能够并肩作战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敬诸位。”
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活了,又觉得这话绝妙,皇太女当真心思玲珑,令人如沐春风,纷纷笑着举杯。
先前曾作证沈谧不曾碰触贺梓的一位举子,坐下后忍不住,笑看慕容翊道:“太女仁爱如雨,普泽万方,我等只应恭敬领受,心怀忠荩之心便可。切不可自以为是,生出不敬之心啊。”
铁慈等着慕容翊把他嘲进地心。
结果慕容翊并不回嘴,垂目,低头,叹息。
铁慈:……很好,开始装了。
她不理会,目光一转,除了认识的那些人,很多人露出讥笑之色。
铁慈面不改色,喝尽杯中酒,顺手给慕容翊夹了一筷拔丝山药。
比正要给她夹菜的慕容翊动作还快一分。
刚才说话的举子脸色一僵。
众人脸上讥笑的神情也一变。
铁慈没看慕容翊,不用看也知道他现在眉眼一定飞了起来。
下一瞬她碟子里便多了剥好的虾,完整剔出肉的螃蟹,掐掉头尾没豆腥味的豆芽,剔掉所有刺的鱼。
多得足够撑死十个她。
席上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人们从筷子缝里看着优雅吃着堆得山高一点也不优雅的菜的太女。
和将一筷子不大的山药似乎要吃到地久天长的慕容翊。
人人腮帮子里发出牙酸的倒气声。
这哪里是庆功宴。
这分明是狗粮席。
……
身后的骑兵尖刀般捅过来。
萧府中的护卫也狂奔而至。
林子中萧家的死士和三大营的上千援兵拼死阻挡神出鬼没的蝎子营和那群始终没有露面的箭术超群的杀手。
萧立衡就在两者中间。
身边的死士不断倒下,萧立衡大喊:“今日在场誓死拼杀者,俱有重赏!若战死,其妻儿抚恤加三倍!”
死士们精神一振,一人冲来,拎起他的肩,将他往前抛出。
另两名死士扑上,用身体护住了他的后心,替他挡住了后方的箭。
萧立衡今日被抛来抛去,竟然神奇地习惯了,在空中大喊:“我已留了信。若我忽然身死,则萧家名下所有田庄商号及相关势力都会动作,要想看粮食短缺,物价暴涨,诸般支应民生货物断供,各地官府生乱,边境不稳,大乾动荡……就尽管对萧府下手!”
林中某处,主持此次刺杀的夏侯淳微微皱了眉。
砰一声,萧立衡滚落在地,离最近的前来接应的护卫只有一丈之地。
而身后追兵显然已被阻住。
萧立衡狂喜,快速爬起,狂奔而来的萧家护卫伸手来接。
忽然一阵狂风从身后起。
……
席面上,慕容翊那块拔丝山药,晶亮的拔丝在筷子尖绕啊绕,荡啊荡。
七扭八绕,绕出了一对心的形状。
一边绕一边笑看铁慈,将那心形对着铁慈一比。
画一个心,心里框住一个你。
另一边,大理寺卿的孙女托着头,笑眯眯地看着。眼神里写着“磕死我了”。
众人心中第一万次充满了对皇太女的敬仰。
能在这两个痴汉般的眼神中岿然不动,吃喝如常,皇太女果非常人也!
举子们在盛都呆久了,早就听了一肚子八卦,看着上首喝闷酒的戚元思,微笑吃菜的容溥,还有紧紧贴着铁慈的慕容翊,没来由觉得这气氛古怪,十分的修罗场。
有几个人禁不住窃窃私语。
“哎,太女不是听说内定戚元思为国父了么?怎么又冒出来个什么容蔚?”
“你这是从哪听说的?”
“我一位世叔,在光禄寺任郎中,听同僚说的。说是之前戚都督逢人吹嘘,说太女看上他家公子啦!”
“你这是哪年的老黄历,我明明听说的是宫中属意于容翰林,要亲上加亲,特意赐了紫玉如意呢。”
酒后说悄悄话的人都有个毛病,就是自以为声音很低,其实隔壁桌都能听见。
戚元思隐约听见,脸刷地白了。
苍天啊,快来场大风暴雨吧。
把他刮到离盛都最近的港口去吧!
本来还在庆幸那个误会似乎没有舞到当事人面前去。
却没想到还在这里等着。
难怪上次老爹希望破灭之后揍他揍那么凶。
敢情他牛皮早已吹了出去!
那他有没有在太女面前说过什么?
戚元思僵硬着身体,眼珠子慢悠悠转到铁慈那边去。
铁慈正在低头吃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戚元思刚松口气,就撞上了一双暗含凶光的眼睛。
他头皮一炸。
当初在孚山里被这疯批拿刀子威胁的死亡感又来了。
这煞星听见了。
现在已经不是他社会性死亡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