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宇间残留惊讶,似是没想到强弩之末的铁慈,竟然还能伤她。
当然,确实是很轻的伤,只擦破了一层皮。
铁慈迎着她的目光,从容走出。
她平静地迈过一地碎砖乱木。
缓缓在重明宫宝座上坐了。
她坐在父皇昔日的座位上,居高临下,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神疲倦。
对眼前的可怕刺客,勾了勾手指。
这轻蔑的态度显然立即激怒了小影,一道黑色流光,宛如游蛇,前一瞬刚映上地面,下一瞬忽然就出现在铁慈膝前。
其人如影,光至人亡。
铁慈没动。
光影转眼抵达她靴尖。
下一刻轰然巨响,宝座前地面塌陷,几道钢板四面升起,钢板顶上轧轧连响,瞬间覆顶。
将小影困在了其中。
不过只是一霎,里头砰砰几响,钢板上便凸出几道手掌轮廓,显然这东西困不住小影,转眼她便能脱困而出。
铁慈面无表情,坐在御座上,手指点点弹弹。
轰隆。
又一道钢板穿地而出,罩在了方才的罩子外面。
轰隆。
又一道。
轰隆。
再一道。
轰然之声不绝,整个大殿都在微微震动,一道又一道的牢笼不断出现,生生将小影罩成了一个套娃。
殿内外人们盯着忽然出现的多层堡垒,目瞪口呆,几疑身在梦中。
铁慈坐在御座上,看着眼前的牢笼,闭了闭眼。
何止这一层套一层的钢铁藩篱,能困住天下最强的刺客。
在这殿中。宝座下,屏风后,书案前,帐幔后,所有想到想不到的地方,都有机关。
每一处都能困人杀人,是她费尽心机为父皇改建,为了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父皇的生命安全。
到头来,当厄运真的来临,所有的准备,都没用上。
她靠着御座,没有动。
并非不想起身,而是无法起身。
人们呼喊着涌上来,铁慈目光落在风雪虚空之处,轻声道:“封闭重明宫。不许进出。”
“着人好生收殓陛下,先抬至内殿,和……母妃放在一起。”
“派人保护好所有重臣大员。”
“着人戴白,出宫至各重臣府邸报信,就说……陛下崩,太女薨。”
跪在她面前聆听的段延徳霍然抬头。
铁慈闭着眼,道:“杀了陛下,下一步是杀我,再下一步呢?”
段延徳醒悟,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对方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刺杀连环不绝,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扰乱一下宫城。
战果已出,自然是要来接收的。
太女要用她的死讯,来钓出藏的最深的幕后人。
段延徳一瞬间老泪纵横。
他原以为今日起,天就要塌了。
乍逢大变的太女,一夜之间,丧父,失母,决裂所爱,要怎么承受。
他已经做好了短期失去指挥的最坏的准备。
做好了自己几人,这几日拼了老命,也要稳住大局的准备。
却不曾想。
那个在父亲尸首前长跪吐血,像是要将一抔心血都吐尽的女子。
在这一系列的重击和接踵而来的刺杀后,依旧没有忘记肩上的巍巍重任,依旧坐在她该坐的位置,比所有人苦痛却又比所有人清醒,翻手便还一局。
连一霎软弱,她都没给她自己。
大乾有命运如此,何其不幸。
大乾得君主如此,何其有幸!
段延徳颤颤俯首。
铁慈坐在御座上,凝视前方。
这风悲号不休,这雪缠绵不绝,这黎明黑暗如此深重,所有人都在离她而去。
从此,她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既如此。”她道,“只要孤不死,孤就在这里等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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