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凌晨才睡,第二天又连上两节课,到晚上已经没什么精神了。
没想到走进教室,竟然在讲台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距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教室后面零零碎碎坐了几个人,陶希洪独自坐在第一排,朝他歪头一笑。
就像每天都会在家等他下班的Tela。
许江同微怔,点头以示回应,走到讲台前捣鼓设备。
一天结束,教室里异常闷热,充斥着食物和汗味。他闻着不舒服,拷贝完课件,走到窗边透了会气。
陶希洪也没再和他说话,手边摊着课本,似乎在写作业。
临近上课,同学们才陆续走进教室。许江同回到讲台边,开始讲课。
前两节课介绍了古罗马和中世纪的文化背景以及雕塑风格,今晚讲文艺复兴,一段认清人类自我,浪漫而充满活力的时光。
“艺术发展有空间连贯性,任何一个时间段都无法被剥离出来单独审视。比如多纳泰洛……[1]”提起雕塑,许江同又满血复活,对着屏幕滔滔不绝,“他是古希腊和罗马文化的继承和创新者,其创作风格和构图技巧对后世影响深远,包括大家熟知的米开朗琪罗。”
话音刚落,课件翻页,一座全luo的男性青铜雕塑出现在大屏幕上。
“哇……”底下骚动起来。
许江同面不改色地按动翻页笔,一块马赛克贴心地出现在男人的私处。
“这幅作品也叫《大卫》。”他继续介绍说,“是多纳泰洛成熟期的作品,也是雕塑中描绘少年形态的经典作品。”
同学们却开始议论纷纷,注意点都跑偏了。
这时,坐在第一排的陶希洪突然举手:“老师,我有个问题。”
许江同毫不意外,甚至还递了个麦克风过去:“请说。”
“我可以说中文吗?我的英语不好。”陶希洪朝他眨眼。
许江同想起上次回复邮件,他给自己来了句“please use translator”,原原本本地还回去:“你可以用翻译软件。”
“好吧。”陶希洪无奈地撇嘴,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提到文艺复兴激发了许多艺术家探索人体之美,也招来了保守主义者的反对。对于这两种观点的论战,你的看法是什么?”
“嗯?”许江同不禁皱眉。
他没想到陶希洪竟然会问一个跳出美术史课堂,接近人类学范畴的问题,与印象中在食堂见到的炸毛小男孩完全不同。
这就是他说的“学习成果”吗?
思考片刻,许江同收起惊讶,给出了清晰的回答:“作为贯穿人类历史、延续生命的方式,这是人的天性,不应该刻意回避。社会批判它,是因为有人通过它去伤害别人。但我认为,阻隔观念传播的媒介并不能减少行为的发生,反而会助长人的逆反心理。”
“老师对教学中出现luo体画作的看法呢?”
“我会在必要时使用,帮助学生了解人体构造。”
“那你为什么还给它打马赛克。”陶希洪指着屏幕上的《大卫》说。
此话一出,几乎将课堂的气氛推向高潮。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尊重。”许江同几乎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有些东西没有错,但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接受。”
一瞬间,陶希洪被他自信的模样噎得说不出话。
许江同看了眼时间,抢先打断说:“这个话题涉及很多方面,课堂时间宝贵,课后再讨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