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嘴皮官司沈何夕完全不知道,她舀起一勺“红臊”慢慢搅进了高汤里。
随着它的搅拌,越来越多的杂志和油被肉泥吸附,等到肉泥渐渐浮上来,她又快又干净地把所有非液体的东西都筛了出去。
渐渐的,汤似乎就连颜色都变的浅淡了,但是味道依然浓郁鲜美。
一勺汤,从空中浇在了漏勺里的白菜上。
一勺汤又一勺汤,水流的压力带着强势又醇厚的味道一起冲击着白菜心。
厨房外的三个人一脸心疼地看着那些汤用来“洗了白菜”。
好汤都被白菜泡了……简直不能更心疼。
“我觉得,光那个汤就能让我回味无穷。”库克看着那些被随便倾倒的汤,感觉从胃到心都在颤抖。
克莱德深吸了两口气:“太奇怪了,我居然闻不到那块咸肉的一点味道……这个汤怎么都没什么气味呢?”
“你们说,如果用这种方法做洗澡水,会不会很有趣?”苏仟的关注点和他们不一样,嗯,也对,毕竟对她来说天天都可以去蹭饭的人,做什么都不怎么稀罕。
一个食痴一个厨痴都非常不绅士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七十多度的汤水温度浇在菜上,让菜一点点的变得柔软水嫩。
即使是从现代营养学的角度来说这种温度和做法也是非常营养的,因为六十度左右的水温能最大限度地激活白菜里的酵素成分,让菜变得鲜嫩和更富有营养。
只可惜二三百年前发明这道御菜的御厨完全不懂什么现代营养学知识,所有渐渐趋于完美的调配都来自于千百次的摸索和改良。
如此再三,等到一锅汤快要全部被倒进另一个锅里的时候,白菜终于彻底烹制好了。
一碗清汤,四五个清清白白的白菜心。
这就是开水白菜。
至繁至简,大菜不工。
不过,喝了一口汤,沈何夕觉得汤的味道滋味是足了,但是口感还要差一点。
遥想当年自己从黎大师手下出师的时候那味开水白菜。
汤清如泉水,菜柔如丝帛,浓意归于清远,菜甜汇于妙汤。
南工北意,自此成名。
这道菜在熬汤的时候,讲究的是心平气和,气定神闲。
当年的沈何夕年轻气盛,完全不屑于黎大师让她留在川地继续学习的告诫,更不想回鲁地面对那个老头。顺便还无视了那些她刚一出师找上门的几个名酒楼的邀请。
那时的她只想要继续出去闯荡,或者说给自己的未来找一条不再被拘束的路,于是她离开川地踏上了去往江南的火车。
那时怎么可能心静,偏偏那道菜做的竟然比这次要好。
费解。
雷昂·库克恋恋不舍地放下自己手上的碗,这个碗里的东西调和的浑然一体又清淡香醇他没从来吃过,但是这不耽误他闭上眼睛,把一颗年轻的心脏细细地体会。
“您对什么那么急切?”
急切到灵魂像是在这个如镜汤下即将咆哮的海啸?
“急切?没有。”沈何夕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流鱼,此时应该是国内的深夜了吧?“我一点也不着急,那些等了一辈子的才该着急。”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汤头就是人们把无数精美食材的味道压榨入汤里,无论是醇厚还是浓香,清鲜还是酸甜。可是在如何把汤在滋味融贯入另一种食材中,这道开水白菜给了克莱德新的创意和想法。
当然克莱德对另一个问题更关注:“这是鲁菜么?”他还是对那个传奇的菜系和传奇的家族更好奇。
“不,这是川菜。”女孩儿顿了一下,“和鱼香肉丝宫保鸡丁麻辣火锅来自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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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抖森路已经是夜里九点,第二天沈何夕还要去上课。
从苏仟的车里下来和自己的朋友挥手告别,走到公寓门口沈何夕注意到在路的另一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汽车的车窗半开着,似乎有人在朝外张望。
看了一眼泰勒夫人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沈何夕有点不太放心这位独居的老太太,而且她还要去接回自己的小墨迹。
刚敲了一下门,门就打开了,泰勒夫人以前所未有的矫健身手把沈何夕拉进了房间,关门落锁那叫一个利落。
“cici,外面那辆车里有几个东方人说是来找你的,我说了你不在,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一天了。”泰勒夫人觉得那群人在这里能等上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见出来真是太奇怪了。
作为一个房东和cici小姐的朋友,她有义务为cici小姐的人身安全着想。
看见了主人,小墨迹挪着小短腿慢悠悠地蹭了过来。
“找我的?”沈何夕蹲□子,手掌放在地上,小墨迹就自动自发地爬到她的手上,等着坐“人体直升梯”去蹭她的脸。
“是的,cici小姐,我看到他们有人下车了,你认识他们么?作为一个寡居的淑女,我一直很注意身体的健康和兴趣的广泛性。”泰勒夫人顿了一下,“你看,我这里有把猎枪还有两把击剑用的轻剑,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他们要对你不利,我们立刻锁门叫警察。对了,我们还可以找哈维先生帮忙,他就是个退役军人。”
说到猎枪的时候,沈何夕竟然觉得她在泰勒夫人的脸上看到了跃跃欲试。
哈维?退役军人?沈何夕想想自己楼上那个一脸正直的邻居……大概军队的伙食口味不太好?所以天天想着蹭饭?
“没事的夫人,我出去看一下。这里有两罐是高卢大厨制作的肉冻,希望您能喜欢。”这是克莱德先生给她的小礼物。
“哦,cici你总是那么贴心。”接受别人礼物的泰勒夫人高雅又矜持,完全不像刚刚那个谈起枪就语气雀跃的老妇人。
“夫人我出去了。”
“你去吧。”泰勒夫人放下肉冻罐子,拿起了旁边的猎枪。
沈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