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怕他的人有很多,毕竟他就是从血腥味里爬上来的,靠着厮杀闯出了一片天。

可青年的怕却不大相似。

秦暮白摩挲着下颌,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那双小鹿般怯生生的眸子里,更像是对经常家暴的丈夫的惧怕。

有某种他极为熟悉的意味。

仿佛故人归来,连心脏都跟着战栗。

“秦爷的名声……”文希脊背一僵,避开秦暮白的眼睛,淡淡道,“怕也是人之常情。”

“是吗?”秦暮白不置可否,他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一处角落,“今天是我和他认识第十五年。”

文希脸上僵住了,他仓皇道,“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我与他青梅竹马,打小就是邻居。”秦暮白仿佛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轻声道,“他从小就是个娇气包,麻烦精,追着我屁股后面叫哥哥,起初很烦人,哼哼唧唧地像个猪崽子似的,碍事得很。”

文希攥紧了被角,看不清神色。

“但架不住两家关系好,我又大了他几岁,这小东西就赖上我了,虽然娇唧唧的,但是又长得好嘴甜,周围的小朋友都喜欢他。”秦暮白不经意露出几分笑,“不过他最喜欢我。”

“还哭着非要嫁给我,我那时想这么个麻烦精,除了我还能谁要,照顾他一辈子也算是积德做善事了。”

“后来……”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顿了一会儿,“后来我父亲好赌,家产输了个精光。”

“我和母亲藏在他家的杂物间躲避债主,他哪里懂什么啊,还以为我在和他藏猫猫,我把他打发出去买糖……”

秦暮白周身的气息陡然间冷凝了几十度。

“我抱着母亲藏在不见光的角落,听见他软乎乎的声音,冲着什么人说,哥哥就在那里。”

文希的手忍不住发抖,他顿时觉得耳边轰隆隆的,透不过气来,他想让秦暮白不要再说了。

“因为几颗糖,他把我卖了。”

秦暮白吐出一口气,一面还带着微笑,“我和母亲被债主抓走,母亲不堪受辱割腕死在我眼前。我被迫替他们卖命,什么肮脏事我没干过。”

“他身体不好,小时候我想当个医生,以后便能时时看顾着他。”

“可一双沾满了血的手还怎么拿起手术刀。”

“我的一切都毁了。”

“你说……”他突然转头看向文希,声音带着凛冬的寒意,“多年以后我再见到他该怎么办?”

文希抖着唇,脸色苍白,“血海深仇。”

“你说的对。”秦暮白目光沉沉,手指摩挲扶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你说他会后悔吗?”他微光之下略微转眸,音色凉淡,“后悔一颗糖出卖了我。”

“我不知道。”文希的双手攥在一起,指甲狠狠嵌进肉里,“我不是他。”

男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眸中闪烁着审视的意味。

“你的眼睛很像我故去的爱人。”秦暮白转而说起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眼神深邃地望着他,眼里缱绻着说不尽的深情,还隐约闪烁着病态的暗芒。

“不是宠物吗?”文希没什么情绪道。

“是宠物……”秦暮白似乎有些讶异的挑眉,回答得声音很低,几乎悄然,“也是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