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人做,所以最后,干脆自己动手去做了。
有时候,林望舒会觉得,自己心里埋着的那些,是一个秘密,是永远不可能说出的,也是永远没有人能够理解的。
只是在这温暖的灯光下,她看着他专注的侧影,会觉得,心底孤独的海会被填平,殊途同归,他的心思和她是一样的,他们犹如千万条河流,终究会汇向一个方向。
这时候,陆殿卿撩起眼来,看向她。
柔和的灯光从侧面洒在他立体分明的脸上,他的鼻梁高瘦,眼部轮廓略深,修长浓密睫毛就这么撩起时,在那朦胧的灯光下,他的目光是别样沉静的温柔。
林望舒便觉得,那目光犹如一张网,将她的心缓慢地收拢。
陆殿卿:“嗯?”
林望舒扬眉,笑问道:“陆殿卿同志,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下呢?”
陆殿卿:“你想听什么?”
林望舒:“从一开始,我就说了,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比较端着。”
陆殿卿唇边噙着笑,低声说:“望舒,你到底想问什么?”
林望舒:“当初叶均秋打架,帮叶均秋免除了处分的,是不是你?”
陆殿卿承认:“是我。”
林望舒:“叶均秋能顺利申请到美国名校的奖学金,也是你从中使了力吧?”
陆殿卿颔首:“对。”
他笑道:“所以我的望舒就是这么聪明,什么事情,都是一看就明白。”
林望舒轻哼:“我再不知道就是傻子了。”
今天叶均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同样姓叶,计算机和物理双料博士,几乎和他们年纪相仿,惊人的天分,来自中国。
所有的信息几乎全都指向那个人。
曾经在外国语学院附属中学的课堂上,她向大家讲过,四九城中,同样的年纪,那个优秀到让人惊艳的少年。
谁能想到,数年之后,那个她曾经向大家举例过的天才少年,竟然恰好就是带着叶均秋做项目的人。
仿佛冥冥之中天注定,但这后面,又有一双不着痕迹的手,将叶均秋推向了大洋彼岸。
叶均秋以前应该不知道,但几年的美国求学生涯,他应该足以感悟这一切了。
所以今天,他才能心平气和地对陆殿卿叫一声年少时的戏称小林师公,说一声谢谢你。
穿上了polo衫戴上了墨镜的叶均秋,也终于学会了放下。
陆殿卿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间,他坦白道:“望舒,我知道你们之间不会有什么,我对你从来都放心,我相信你的人品,更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是无法接受他对你的挂念,你说的很对,我的心眼就是比针眼还小。”
林望舒仰脸看着他:“所以你故意施恩于他,也让他远离我。”
陆殿卿:“也并不是我故意如何,他当年打架,打的那个学生就是偷你照片的人。’
林望舒诧异:“是吗?”
陆殿卿解释道:“那次请了人保组的人去查,自然查不出来什么,也不好大动周章,但是我一直请他们帮我留意,后来也查出来,就是叶均秋打的那个学生。”
他低笑,笑得温和笃定:“别人因为我的妻子打架,我怎么可能让他因为这个受连累?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林望舒轻哼一声:“你少来,你这个人就是狡猾,你就是故意的!”
陆殿卿低垂着眼帘,望着怀中的女人,素来温润的眸光慢慢蕴出烫人的气息。
他低声承认:“确实是有些狡猾了,不过以后我再也不会在意这个人的存在了,我知道他放下了。”
距离太近,他的声线压得很低,低到沙哑,那是让人沉溺的性感。
林望舒心里便有说不出的感动,也有些酸楚,她低声道:“不过比起他,我更在意你的想法。”
也是在这时候,蓦然回首,她想起过去,才看明白他那段曲折而纠结的心思。
最初的在一起,是他贸然的提议,也是自己一时冲动的应允,自己考虑了那么多,他上一世的人品,未来的成就,他的家世,他的外貌,甚至连那长在四合院里的香椿芽都考虑其中。
她的想法如此实际,他那样的人,何尝不知道,他其实比谁都看得清楚。不过他对自己太纵容,那时候的他或许觉得,这样也挺好。
只是人都是有贪念的,日子长了,谁不想要更多,她也是,想要更多喜欢,更多掏心挖肺,更多毫无保留。
他当然也是。
在这桩婚姻中,他其实一直在刻意压抑着他自己试图来让她喜欢,她因为一万多块钱不高兴了,他便赶紧低声下气哄着,说要想办法给她买宅子;误以为她不想要孩子,怕她因为自己父亲的强势而不高兴,哪怕他自己其实是极希望能有个孩子,也先在父亲那里做个铺垫;因为她说不喜欢做饭,他一直尽量避免不让她做。
还有生活中许多小事,他都是在压抑着他自己的想法来做出退让。
也许是两个人的缘分开始得太过突兀,以至于他甚至有些患得患失,在两个人的感情中并没有太多踏实感。
许多细碎的小事,她看在眼里,觉得异常,但也没多想,时过境迁时,细细思量,才揣摩出他当时的一些微妙心思。
她吻着他的唇,低声说:“我还记得你因为结扎而出差前的那一天晚上,你和我说的话。”
其实当时她已经感觉到了,他眸底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偏执,现在回想,在他冷静理智的外表下,近乎疯狂的心思险些龟裂而出。
她这么一说,他显然也意识到了,微微低首,用自己的额抵上她的,哑声道:“你还记得?”
林望舒:“嗯……你当时问我,我真的愿意吗,带我离开熟悉的同学和校园,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她话说到一半,她的唇却骤然被他堵住,不让她继续说了。
唇齿交缠间,他气息滚烫,哑声道:“只是说说而已。”
林望舒大口喘气,双唇湿润。
陆殿卿这才在她耳边,以带着喘的声音耳语道:“我确实会有一些想法,非常阴暗恶劣,想让他们全都离得远远的,只有你和我,你的眼睛里只有我,这个世上只有你和我。”
林望舒听着,依赖地揽着他的颈子:“我觉得没什么,我偶尔也会这样想啊,我希望你只对我好……”
陆殿卿低首看过去,她嘴唇红滟滟的湿润,两眼迷蒙如雾,半个身子都软软地靠着他。
他禁不住箍紧了她的腰,让她紧贴着自己。
林望舒仰脸,望进那琥珀色的眼睛中,深邃的眼睛一如那一夜般。
她低声喃喃地道:“那后来呢,你对付冒箐箐,真的只是因为她做过的那些事吗?”
对于冒箐箐那样的姑娘来说,他的手段确实已经很激烈了,可以说直接毁掉了这个人在北大的前途。
陆殿卿垂下眼帘,睫毛犹如羽毛一般滑过林望舒耳边最娇嫩的肌肤,然后她听到他低声说:“对,不光是因为她做过的事……她那天故意误导了我,我犯傻了,当时很难受。”
迎着冬雪,他身心俱疲,关于自己身体问题的一些疑惑让他充满了焦虑和思念,他迫不及待想抱住她,想确认。
只是冒箐箐的话,在那茫茫大雪中给了他一个思维发散的画面,他会忍不住去想一些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他在那一瞬间陷入了一种自我厌弃自我怀疑的痛苦中,他清楚地品尝了刀片刮过心尖的滋味。
那样对冒的一次打击,是因为过去她对林望舒的所作所为,也是雪夜受刺激后的发泄报复。
林望舒深吸了口气,怜惜地捧着他的脸:“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我会很心疼……”
陆殿卿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声道:“这不是都过去了吗?”
他曾经所有的不安,都已经在细碎的日常中消融了去,而那一夜北大狂欢的激吻中,他的心更是尘埃落定。
林望舒轻轻吻着他薄薄的唇:“谢谢你。”
他惩戒了冒箐箐,驱离了叶均秋。
他可能也知道,哪怕并不是那么重要,叶均秋也是她设法送进北大的学生,是她付出了心血的人。
人对自己付出过的人总是有些感情,就像养花,日日浇灌,盼着长大,哪一日折了,自然会不忍心。
所以他顾念她这份师生情谊,以一种特有的包容和韧性,让那个少年放下青春时最初的萌动,敞开心怀,坦然地叫他一声小林师公,对他说一声谢谢。
于是曾经滋生在暗处的一份不可言说变得光明坦荡,再无暧昧。
她想,这个男人的心眼极小,小到了如针眼一般,但却又极大,广阔到如海一般。
他的包容,犹如初春时的雨雾,无声地滋润着大地,一眼望去,仿佛并没什么,但是偶尔间一个眼神掠过,却见路边已有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