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崇礼温和地笑道:“国内优秀的金融人才应该很稀缺,这个阶段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望舒毕业后,可以先在国外那些大投资银行好好干,等干出一番成就,成为大银行家,荣归故里,就可以为我们国家金融建设增砖添瓦了。”
林望舒对此,只是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她可以感觉到,陆崇礼说话水平实在是高,既含蓄地提到了国家金融人才稀缺她可以回国报效祖国,甚至可能隐约暗示了一些前途承诺,但又没有给她任何压力,只说将来,总之进退皆宜。
旁边的陆殿卿道:“她博士还要读几年呢,这是很久后的事情了,以后再说吧。”
这时候,恰好保姆端上来水果,云菂便笑着道:“来,吃水果吧,一直在聊工作也头疼,望舒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就不能说一点轻松的吗?”
于是大家吃水果,话题又转到了孩子身上,提起孩子,大家自然话都比较多,毕竟能坐在一起这么聊聊,本身也是因为孩子。
之后保姆过来提起孩子醒了,于是云菂便挽了林望舒的手过去看。
刚醒的孩子有些懵懵的,过来看到大人就让人抱着,林望舒抱着陆守倞,云菂便抱着陆行鹓。
看看时候不早了,云菂搂着孩子,便笑着和孩子提起来妈妈马上要去美国的事:“你们在这里,要听话,乖乖的,到时候奶奶给妈妈打电话,你们每天都可以和妈妈通电话,知道吗?”
陆守倞刚睡醒,迷迷糊糊的,便点头:“好,我要每天和妈妈说话。”
陆行鹓忙道:“奶奶,我也要每天和妈妈说话!”
云菂自然一叠声答应着,这么说话间,两个孩子也都醒神了,云菂便让两个孩子去找爷爷。
之后,她对林望舒笑道:“望舒,孩子其实很记挂你,不过都懂事,也不哭不闹的,回头孩子什么情况,我让保姆都记下来,这样你想看的话,就传真给你,或者你想问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就是了,左右我在家里也没别的事,我如果天天和别人聊咱们孩子,别人还嫌烦呢,和你聊,你肯定愿意听,是不是?”
林望舒看到孩子后,其实心里多少有些难过,此时听到云菂的话,又觉欣慰,便哑声道:“谢谢伯母。”
云菂却柔声道:“望舒,当年我不得已离开大陆,我躺在万里高空的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层,却依然记挂着殿卿,那个时候殿卿已经十四岁了,我却不能放心,如今两个孩子还不到三岁,你心里是什么滋味,我能明白。”
林望舒听这话,心里酸涩。
云菂叹了一声:“望舒,当年我离开,是不是你陪着殿卿说话,陪了他一天?”
林望舒有些恍惚,她想起过去的一些事,胡乱点头:“好像是的,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
云菂望着林望舒道:“人和人之间讲究一个缘,我相信,从我们走进白纸坊胡同,从你在槐树上翘首相望,我们的缘已经结下,现在,你的儿女就是我的孙子孙女,我之间已经有了间接的血缘关系,这是我们昔日缘分结下的果。”
她温柔地笑道:“当年我撇下我的儿子离开,是你陪着我儿子,在他最茫然的时候给他安慰,现在,你远去求学留下幼子,我和孩子爷爷肯定可以把他们照顾得很好,你可以放心。”
林望舒听这话,声音有些哽咽:“伯母,你说这话,我真的很感谢你,谢谢你能体谅我。”
云菂便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其实没什么,一切都会过去的,孩子也会长大,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你想做的。”
林望舒咬唇,含泪点头。
情绪稍微稳定后,林望舒一直陪着孩子,看他们玩,到了下午四点多,她看看时间,也该告辞了,便先给两个孩子告别。
因为已经事先铺垫了很多,两个孩子也都接受了,倒是很懂事,并没有哭,反而用稚气的声音表示,以后要天天和妈妈打电话,还挥舞着小手开心地和妈妈说再见。
之后陆崇礼夫妇陪着陆殿卿并两个孩子一起送出来,送到门口。
说着话的时候,陆崇礼突然道:“望舒,这次你们回来办结婚证,其实我和你伯母很欣慰,也终于松了口气。无论你们出于什么想法,在我们老一辈人看来都是缔结两姓之好,这次你能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我们也很高兴。”
他突然说这个,林望舒微怔,看向他。
陆崇礼:“只是我们这样的关系,太生分了也不好,再说我想你母亲也应该想孩子,孩子也会想去看看姥姥,你说是不是?”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云菂和陆殿卿都没说话,林望舒微微咬唇。
陆崇礼笑看着她,温声提议道:“所以我和你伯母商量着,如果你母亲方便的话,我们打算登门拜访一下,望舒,你看这样合适吗?”
这话一出,林望舒一时也说出来什么,她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陆殿卿。
陆殿卿抬起手,没说话,只是安慰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云菂从旁,叹了声:“望舒,其实你们回国前,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去探望你母亲的礼物,只不过你们年轻人有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们也不好勉强,我们也只能尊重你们。但是就像你伯父说的,我们这样的关系,太生分了对你母亲那边来说,实在失礼,我们心里也总觉欠妥。”
林望舒默了下,道:“伯父,伯母,这件事我和我妈商量下吧。”
云菂:“应该的,还是得问问你母亲的意思。”
陆崇礼道:“这几年你在国外,这些我们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想。今天我也只是提议下,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想法。”
告别了陆崇礼云菂后,林望舒被陆殿卿开车送回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林望舒侧首,隔着车窗玻璃看着窗外,一直不说话。
陆殿卿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路,低声道:“你是怎么想的?”
林望舒抿唇,没吭声。
陆殿卿见此,干脆将车子停在路边,侧首握住她的手:“望舒,告诉我你的想法。”
林望舒轻叹了一声,她发现她过来陆家,简直仿佛进了盘丝洞。
她回忆着她过来陆家的种种,回忆着陆家夫妇的言辞,不免叹息:“你父母和我以为的一点不一样。”
陆崇礼比她想象的更慈爱随和,云菂也比她以为的更柔软体贴,他们抱着诚恳的心思,想和自己进一步,但是却又顾忌重重,只能小心翼翼,处处委婉,言语诸般思量。
云菂竟然连之前准备礼物的事都说出来了。
现在想来,她早早准备了礼物,而自己根本没打算过来,对她来说也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这种事估计本来提都不想提,提起这个的时候,已经很是无可奈何了。
陆殿卿:“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我不想让你有一点点的为难,但是昨天父亲和我提起这件事情,他当时确实很诚恳,以至于我没有办法拒绝。”
他回想了一番今天的种种,特别是那破天荒的亲自下厨,便含蓄地道:“其实我觉得父亲可能比我以为的更重视,我母亲现在饮食简单,父亲应该已经很久没亲自下厨了。”
林望舒明白他的意思,低声说:“我之前总是有些排斥,不想面对,不过现在发现,其实犯不着,当他们和我说话,谈起这些的时候,我并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特别是当陆崇礼说“缔结两姓之好”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这件事在他心里的分量,也能感觉到他的诚恳,那一刻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陆殿卿静默地看着她。
林望舒轻舒了口气,终于道:“我回去后,和我妈提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