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寒意透过手背和颈后的肌肤,慢慢渗进冯问蓝的身体里。
耳畔吹拂而过的呼吸也没什么温度,如同雪山间的冷空气,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躲谁。
简单又致命的两个字,彻底终结了她哼唱的小曲儿。
原本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
满室的昏暗里只留下触目惊心的寂静。
冯问蓝知道,在孟斯礼面前撒谎绝对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今晚的王石就是最好的例子。
于是她非常识时务,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颤音,回道:“哇、哇,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也没躲谁啦,就……我的一个远房朋友,太久没见到他了,突然撞见有点尴尬,干脆找间包厢避一避。”
冯问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试图活跃气氛。
谁知道这气氛居然比她的扑街文还死,根本救不活。
听完她的回答,孟斯礼没有说话。
黑夜里,他冷淡的眉眼被浓郁的夜色造得诡魅,像以鲜血为食的妖神,低下头,鼻尖蹭过小姑娘的耳廓,微凉的薄唇代替指腹,轻轻摩挲她颈侧的动脉。
半晌,他缓声道:“你很紧张。”
这是一句陈述句。
直接判定了冯问蓝是做贼心虚。
她冤死了,想解释,可一个字还没说呢,按在墙上的手又被孟斯礼拉了下来,贴在她的胸口。
交叠的掌心之下,她的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来和她说:拜拜了您嘞。
冯问蓝:“……”
如果她没有解读错的话,这个动作的意思应该是——看,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
可是,她真的没撒谎,只不过稍微运用了一点说话的技巧。例如,省去一些没必要告诉他,他也不会感兴趣的前因后果。
既然“选择性实话实说”这个方法不行,冯问蓝果断调整作战方针。
她不再非要澄清什么,肩膀一沉,声音小小的,听上去有些沮丧,说:“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不怪你,谁让咱俩的信任值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呢,就当是我今晚误会你吃独食的恶报吧。不过……”
未完待续的尾音留了个悬念。
冯问蓝没卖太久关子,很快便接上,提出解决方案:“为了避免下次再出现这种误会,我觉得我们以后应该适当攒攒信任值。”
这招以进为退似乎起了一点作用。
说完以后,沿着她耳根往下蔓延的酥酥痒痒的痒意逐渐减弱。
埋在她肩窝的男人抬起头。
他的下颌枕着她的肩,语调漫不经心,不介意陪她玩玩这个积累信任值的游戏,问:“比如呢,怎么攒。”
见他有兴趣往下听,冯问蓝的干劲儿来了。
她马上开始叭叭叭:“比如!做不到的事可以不承诺,但承诺了对方的事一定要做到!再比如,每次的运动时间说好两个小时,就只能做两个小时,不得……呃,不得以任何不正当的方式或手段强行延长时间,也不能在半夜突然搞加赛!”
说是商量吧,这话听上去更像是找冤大头,提的条件全都有利于她。
但要说居心叵测,她又一点儿不藏着掖着自己的小心思,和躺在大太阳底下晒太阳的小狗没区别,肚皮大大方方地摊给人类看。
这一招破罐破摔冯问蓝愿意称之为“勇于尝试”。
成大器者,脸皮必须要厚。反正骗到就是赚到,不能骗到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孟斯礼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自爆式的聊天。
这次他不但没有没收她的如意算盘,甚至还帮她多拨了几颗算珠,问道:“没了么?”
“呃……?”
这是嫌她例子举少了?
不能够吧。
“大尾巴狼答应这个提议”是冯问蓝设想的最好的结果。
一旦超过这个范围,她就要考虑其中是不是有诈了,毕竟他没那么好骗。
可是,他还想听什么呢?
冯问蓝琢磨了一下这句问话的意思。
难道……是想提醒她,别给点颜色就开始搞黄色,忘了自己的身份?
考虑到孟斯礼对他家白月光那份不容玷污的感情,冯问蓝觉得自己的这番脑补不无道理。
她二话不说,立即表明自己的别无二心,保证道:“还有就是,你放心,这种信任值只在公事上有效。我绝对不会趁机和你培养私人感情,更不会用私人感情侮辱我们这段纯洁的睡觉关系!”
笃定的尾音彰显了她的决心。
孟斯礼眼睫微垂,闻言,牵了牵唇角,喉头溢出一声低回的轻笑。
冷冰冰的,侵肌又刺骨。
冯问蓝一听,胜券在握的表情凝在脸上。
她还想着经过这么一补充,孟斯礼没理由再拒绝她的提案,这下肯定稳了,现在却被他难以捉摸的反应弄得没了把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好像生气了。
不太确定是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孟斯礼生气,找不到参考。
正想着,身后的男人又忽然开口,声线如常,仿佛刚才的阴冷只是她的错觉。
他低声回道:“好。”
“什么?”冯问蓝有点分神,一时间没把他的回答和问题对上。
然而孟斯礼没再回答她。
下一瞬,冯问蓝肩上的重量消失了,转而腰间突然压下一股力。
她毫无防备,腿一软,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而后,一道布料与布料之间的摩擦声从她的头顶砸落,像是领带从颈间被不紧不慢地扯了下来。
“……”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如果她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简直太对不起她写的那五本两性文学了。
可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走向?
冯问蓝傻了,没想明白问题出在哪个环节上。
眼前本就昏暗的光线又忽得暗了一度。
她凝了凝神。
只见视野里多出一条黑色西裤,笔挺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皱褶,包裹着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
孟斯礼站在了她的面前。
丝质领带垂落脚边,渲染出几分颓.靡绮艳的况味来。
他垂着眼,睫毛纤长,盖住了所有的心思和,冰凉的食指轻挑起冯问蓝的下巴,以不可仰视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