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擎沉默无语,杨熙再一次逼近他,高大的阴影笼罩了他的身躯,气势依旧咄咄逼人:“你平常最柔顺听话,如今这一点心结却无论如何解不开。大道理我不跟你说那么多,待事成之后,你就等着瞧吧。今晚不许撵我,也不许拒绝我,不然小狼他别去了,他就呆在潼关……唉……”一边浓重地叹息,一边把无处退却的北辰擎揽入怀中,却在他耳边接着慨叹道:“小狼他去洛阳,是想干什么?你说这小混蛋他究竟操的什么心?”
北辰擎接着替杨晔辩解:“他……他是真的想拿下洛阳,不过他去不去的,我也不在意。只要他不来缠我,唔……”
杨熙抽空笑了笑,从容不迫,他不来缠你,我来缠你,你天生长了一张让人一见就想纠缠的脸,可是怪不得兄弟们……
第二日清晨,任鹳、杨晔、魏临仙和年未四人整装待发,杨熙将他们送出军营去,眼看着去了方才折返。
待出了军营不远,行到一个三岔路口,路边一位老农守着一个竹篓子,一见杨晔便道:“杨小侯爷,草民把您寄养的东西给带来了。”
杨晔慌忙跳下马,将竹篓子接住,道:“多谢。”将一定银子塞入那老农手中,尔后将竹篓子递到魏临仙马侧,喝道:“背着!”
魏临仙只得接过背着,皱眉埋怨道:“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
杨晔道:“若是嫌沉,你和年未换着背。总之不能让我背,小爷我玉树临风,背着个破竹篓子有损我丰姿美仪。任先生年纪大了,更不能背。”
魏临仙只得和年未换着背那个竹篓子。待得晚间,他二人好奇心起,背着杨晔悄悄揭开看了看,竟然是一株老梅桩,尚未发芽,根部带了极大的土团,还用湿润的棉布和绳子密密实实地包扎好了,怪不得这么沉。魏临仙低声问年未:“你说他带这个干嘛呢?”
年未道:“据说这是小岑郡主送他的,所以走哪里都带着,如此方显得自己情深意重吧。”
魏临仙冷笑道:“情深意重?这四个字搁到咱家侯爷身上,那真是活活糟践了。且走着瞧吧。”
待等到第二天,杨晔见他两人都嫌沉,将竹篓子倒来倒去地不想背。他生怕损坏了梅桩,就沉着脸道:“算了算了,拿过来我背吧,用不起你们!”气愤愤地将竹篓夺了过来,亲自背着。
四人为了避开各处的兵马,便乔装打扮,夜行晓宿,小心翼翼地绕道山西河北一带。幸而一路运气不错,很顺利地到了洛阳。
一入洛阳城,便得住消息,杨焘早在去岁秋日,便下旨将赵王府和淮南侯府的家产就地封存,奴仆没入官中。众人也没有悄悄潜回去的打算,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投宿了。任鹳吩咐杨晔和自己分头行动,他自行去找荆怀玉,杨晔便去找严奉,魏临仙和年未将那棵杨晔背了一路的老梅桩放在客栈里,静等消息。
杨晔黑巾蒙面,半夜时分潜入了严奉的府邸,将他从床上揪了起来,将一柄刀架在他颈中。严奉还没反应过来,杨晔已经对着床里的女人喝道:“这位嫂夫人莫要惊慌,待这位大哥将银子交出来,我便还你一个完整的亲老公!”言罢反手封了那女子的穴道,扯着严奉便要出去,严奉慌忙道:“大侠且慢!”揪了枕头底下一串钥匙出来塞给他,道:“大侠,银子都在那边的柜子里,留我一命即可。”
杨晔差点没笑出声来,郑重地道:“单有银子是不够!”严奉忙道:“柜后暗格中还有些别的,金珠宝玉等物,一并给你!”
杨晔终于忍耐不住,一声轻笑后,顺手在他胸前重重地一摸,压低声音道:“小弟不但要劫财,还得劫个色。”回头一看,见他床上那女子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他慌忙扯起严奉出了里进卧房,将他按倒在外间的一张罗汉榻上,方道:“我是杨晔,回来看看你。你的家底,这次我可是都知道了。”
严奉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你你你,果然是你!我严某君子端方,你这般哄骗取笑我!你跟着赵王殿下造反造得好好的,为何不接着造?忽然跑回来吓我干什么?”
杨晔淡淡地道:“是这样,造反造得不顺心,只得回来看看老伙计!”
他翘起了一只脚给严奉看,那靴子前面张了口,后面开了嘴:“造反,可不是什么好活儿!三餐不继,朝不保夕。你看看我脚上这双破鞋,从前在京师,你见你家侯爷穿过这么破的鞋么?所以……”他缓缓逼近了严奉,唇角含笑,两眼放光:“你得帮帮我,不然我拉着你刀山火海里去,咱俩就一起穿破鞋!”
第63章
严奉只是不语,片刻后感叹道:‘我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胆子又小,比不得袁将军,就那样破釜沉舟地带着兵马和你走了。我有家有口的,想走也走不了。况且陛下又不待见我,我能给你帮上什么忙?你就莫要吓我了,就算我爱财如命,你要金子要银子我也都给你。我也不告发你回京的事情,你还是赶快离开吧!”
杨晔道:“离开?不行。严奉啊,我跟你说,我带着人打进洛阳是迟早的事情。袁藕明傻不傻?你看他会娶凤阁,就晓得他比谁都精明,他为何愿意跟着我走?他没根没底儿的,和卫勐铎混下去,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右卫将军,可是跟着赵王殿下,也许将来就是开国功勋朝堂重臣。咱俩从前交情不错,反正如今的皇帝陛下也不待见你,你何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呢?届时我让哥哥给你个肥差事,你还可以再多娶几个嫂夫人,无论如何给我弄个侄子出来。你们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有什么不好?”
严奉已过而立之年,却只得三个丫头,因此被迫多娶了几房小妾,但如今他顾不得思谋杨晔替自己描绘的美好前景,只是惊道:“袁将军他……他娶凤阁了?那个陛下赏赐给你的,走路一撇一拐的女子?”
杨晔道:“是啊,已经有了身孕,我们推断是过年的时候怀上的,你看他多么勤劳能干!如今凤阁留在长安了,没有随军。”
严奉还没有从袁藕明娶妻的震惊中回味过来,怔怔不语,杨晔以为他心里恐惧,便道:“其实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你不用怕成这样。你只要把三件事儿做好,就可以了。便是将来我们不能成事,流落天涯或者身首异处,也绝对牵连不到你。可如今我是亡命之徒,我都找上门来了,你准备如何打发我?”
严奉无奈地看着这个出身富贵的亡命之徒,杨晔为人行事如何,他再清楚不过。片刻后一声长叹:“你先说说是哪三件事儿吧,我姑且听听。”
杨晔便道:“第一,你对京师武库很熟悉,你给我弄一张具体的路线图,里面标注上每条通道和各种兵器分类储存的位置。第二,你得提前准备一套武库的钥匙,届时给我。第三,武库那几个官员和守军布置位置的名单,你得给我准备一份。我只要这三样东西,届时我不会来和你见面,我会让人传讯给你,你得住消息,只需将这三样物件放在一个地方即可,就放到城南大佛寺后院那棵大桑树上面最大的喜鹊窝下。你写字用左手,便是不慎被人抢先发现,也牵连不到你,如何?”
严奉尚未回答,杨晔低头凑近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如今我们在关中,以常理来推测,长安杀到洛阳,易如反掌,洛阳打下长安,难如登天,想必你也明白这个道理。等到兵临城下的时候,那时我会杀进洛阳,你就会明白,听我的话,是你这一生最明智的选择。”
严奉苦笑道:“我敢不答应么?你所言倒也不错,能和岑王爷联手,的确扭转了你们的劣势。陛下接住赵王殿下和大岑郡主成婚的消息,可是足足地发了三天的脾气,满朝文武那几日俱都惶惶不可终日。”
杨晔冷笑道:“发脾气?有他发脾气的在后面。对了,还有一件事儿,那个你知道大理寺的左少卿凌疏吧,他如今是否还在大理寺?我这刚来洛阳,不好去街上打听,顺便在你这里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