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头陡然扯着破锣嗓子拼了命地喊“饶命”,青年“腾”站起来,腿脚钻心钻肺地酸麻,顾不得,撒腿就跑,“砰”一头撞在树干上。

蒋公子朗声大笑,“好了,放他们走吧。”

青年疼得龇牙咧嘴,撑着树干揉额头。

蒋初行了半礼,青年慌忙一揖到地。

一直等到俩人转过街角消失不见,青年这才直起身,扶起老头,拍着后背帮其顺气。

老头一边哆嗦着系腰带一边说:“公子,此人……此人……”

“明天找人把他祖宗十八代全挖出来查个底朝天!虎落平阳被犬欺,还反了他了!”

“呃……怎么查?”老头提了提裤腰,“他叫什么?”

青年一愣,“他住哪儿?”

“他说的是官话,听不出口音,再说这破地方十里不同音,他到底哪里人氏?”

“北京的?要不南京的?”俩人大眼瞪小眼。

隔了半晌,老头抹了把口鼻,“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青年折扇一指前方,“回家睡觉!今天晦气!”一眼看见自己的折扇,立马想起了人家的折扇,居然还挑着自己的下巴,这混蛋流氓样!一甩手把折扇扔了,越想越气,对着明月伸出三根手指,“我龙慕龙体仁在此对天发誓,不把他嫖到手誓不罢休!”说完,下意识地斜视蒋初消失的街角,陡然大惊失色,柳树下似乎站着两个人影。

龙慕一巴掌抽在脸上,拖着老头闷声不吭地回家。

隔天,三月初三,从夜里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早晨起来,密雨丝丝落花纷纷。

蒋初正端坐案前翻阅卷宗,雨墨端着点心放下,“公子,今天上巳节,士绅游湖插柳赏花,您也出去走走吧,公事永远都做不完。”

蒋公子走上回廊伸了个懒腰,天空烟雨濛濛,飞鸟躲在绿叶间梳理淋湿的羽毛,蒋公子深吸一口气,心胸阔朗,“好,乘舟游瘦西湖。”

雨墨“嗷”一声欢呼,一阵烟飘出去,一路大叫:“赶快收拾东西,公子说了,带上鸡蛋,赶紧的,挖荠菜煮鸡蛋啊!”

不一会儿,后院传来轰然叫好声。

等一切准备停当,孔琪一瘸一拐地来了,跪下来都费劲。

雨墨闷笑着捅捅他,“怎么了?生病了?”

孔琪恶狠狠地横了他一眼,给蒋初磕了个头,说:“三公子,小的按时来汇报情况,这三天家兄一直都在公干,今天上巳节,各衙门放假,家兄跟巡盐使骆封骆大人相约游大运河去了。”

“骆封?”蒋公子沉吟片刻,“游大运河?”

“啊?……啊,是……吧。”孔琪见他皱着眉头,翻着白眼回忆:是大运河吧?大运河怎么了?

蒋公子招手叫来雨墨,耳语:“去打听打听,扬州上巳节的风俗是游哪里。”

雨墨飞奔而出。

蒋初说:“起来吧。”

孔琪扶着腰,一点儿一点儿站起来,表情扭曲五官纠结。

蒋公子笑了起来,“赢得太多被乔晨打了?”

孔琪呵呵干笑了两声,垂首站立。

“孔公子,请坐。”

孔琪看了看旁边的椅子,“不敢不敢,我……我还是站着吧。”

蒋初眼神在他脸上溜了一圈儿,歪在椅子里无声地微笑,没一会儿,孔琪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