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见素微笑道:“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你自己胡乱猜测的。我只是觉得,以相国之能,不至于如此疏忽。”
颜真卿沉思半晌,咂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经你这么一点拨,我也好像咂摸出些味道来。剑南陇右尽在相国掌握,成都城更是密不透风,太上皇和诸位皇子的一举一动恐都在相国的眼皮底下,相国人又在成都,怎么可能连寿王偷偷离开成都都不知晓?若相国想掌控这些消息,怕是根本不费气力便可洞悉。可是相国竟然显得极为迟钝,任由李瑁离开成都。那日去觐见陛下议定立国本之事,相国也并未坚持己见。陛下说推后议定,相国几乎没有作出任何的激烈反对。这可不是相国的性格。当初房琯之事,相国可是当着陛下的面都要击杀房琯的,怎地现在变得如此畏缩行事?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太对劲啊。”
韦见素微微一笑道:“别想了,相国的心思如海,你我是揣摩不到他心中所想的。”
颜真卿浑若未闻,兀自思索道:“可是若说相国故意不去干涉这些事,那也说不通啊。新皇即位,对相国并无益处。新陛下和相国之间颇有嫌隙,这么做对相国有何好处?反而是平增了诸多的混乱和变数,相国难道不知道这一点?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韦见素叹了口气,看了看呆呆发愣的颜真卿摇了摇头,拱手道:“颜中书,老夫先走了,你也莫胡思乱想了。如相国所言,咱们居位一日便履其职,现在人心惶惶,老夫要回政事堂坐镇去。形势已然如此,想那么多作甚?你我都是边缘人物,还是不要去想那么多的好。哎,我大唐如今千疮百孔,风雨侵袭层出不穷,你我之能是无法左右形势的,还是省心为上。告辞了。”
韦见素弹弹衣冠,举步快速离去,留下兀自疑惑不解垂首喃喃自语的颜真卿站在冷风之中。
……
王源离开散花楼径直回府。数十骑抵达王宅门前,王源翻身下马正将马缰交给身边的亲卫准备进府,忽然间,门前大树之后,几条人影现出身形,快步朝王源走来。
亲卫们立刻有了反应,三名亲卫手按刀柄迎上前去,口中大声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相国府邸门前,闲杂人等远离此处,违者杀无赦。”
“相国,是我。相国,是本王啊。”走来的人中有人高声叫道。
王源定睛一看,脸上露出了笑意,原来来的是丰王李珙和他的两名随从。不知为何,丰王李珙穿着普通人的服饰,发髻蓬乱,脸上胡子拉碴显得甚是颓唐。
王源忙拱手笑道:“原来是丰王爷,什么风把王爷吹到我这里来了?王爷怎生这副打扮?”
李珙大步上前,一把挽住王源的胳膊,左右看了看,拉着王源便往院门里走,口中道:“相国,现在本王哪里有心情和你说笑客套,咱们快进去说话,我在这门口等你半天了,快要冻死我了。”
王源被李珙拖着进了院子。见王源归来,几名府中仆役忙上前伺候,王源吩咐仆役上热茶,领着李珙进了前厅就座。李珙站在火盆旁暖着身子,又喝了一盏热茶,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王源一直坐在旁边等着李珙暖和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李珙,李珙的来意不言自明,从他的脸上懊恼和焦躁的表情便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丰王爷,现在可否告知我你这一身打扮在我府门前等候的原缘由了?”王源吐出一小片绿色的茶叶,微笑问道。
“哎呀,相国啊,你还这般气定神闲么?我都快疯了。李瑁在灵州登基继位了,那岂非没我什么事了?您不是说要推举我为太子么?现在可怎么办?我们怕是要大祸临头了。你要我不要和你过多的接触,我依言照办了。但今日之事我是怎么也在府中坐不住了,所以穿了寻常百姓的衣衫在你府门前等你。王相国,你说这事儿现在该怎么办?”李珙唉声叹息一脸的晦气,言语中满是埋怨之意。
王源待他抱怨完,这才缓缓开口道:“丰王爷,你该知道这件事上我是尽了心的。十余日前,我率群臣觐见陛下,正式推举你为太子。你的父皇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也同意将你作为重点考察的太子人选。政事堂征询各地官员意见的行文也发放下去了,我并没有食言。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这件事事发突然,我也如闻惊雷一般。你父皇又自承是让位于李瑁,刚刚才颁布的退位诏书。新皇既立,木已成舟了。”
李珙叫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就只能认命了么?李瑁当了皇帝,我怎么办?他岂能容我?我岂非就要命丧他手了?王相国,这件事必有蹊跷,一定是他和父皇串通好的,您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毫无办法么?他当皇帝对你也没有丝毫的好处吧。”
王源静静看着李珙道:“丰王殿下,你是明白人。事到如今,除了认命之外,别无他法。难道你要公然反对李瑁为帝么?那样的话,你怕是立刻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我不认命,我绝不认命。我李珙当不成皇帝,他李瑁凭什么当?他算什么东西?自己的女人都送出去献媚于父皇,他就是个乌龟王八蛋,他算什么东西?”李珙大声叫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