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轻声续道:“皇子之间的夺权是皇族内部之事,他们或可袖手。而外人夺位,他们便不会袖手。以我如今的实力,我绝不想去惹恼他们。我需要时间,我需要大量的时间,因为我还没准备好。我支持李珙等人和李瑁争夺皇位,便是为自己争取时间。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李珙等人夺回皇位,那样的话,也许我能和朝廷和平共处,虽然我觉得这不太可能,但毕竟有一线希望。但无论如何,我需要时间。两年或者一年的时间,我会让神策军成为一只不可战胜的军队,到那时才有资本做我想做的事情。”
公孙兰忽然仰头道:“最好他们都互相残杀而死,那么你便名正言顺的出来收拾局面。到那时没有皇族血脉可为帝,谁的实力强大天下便是谁的。南方世家也失去了可以支持的对象,到那时如果给予足够的利益,他们或可倒向你一方,成为你一统天下的助力,是么?”
王源静静的坐在黑暗里,沉默良久,终于缓缓点头,轻轻吐出几个字来:“是的,如果上天选择了我,我不会拒绝出来收拾局面。我原只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并没有想着要如何如何。然而,现实逼着我一步步的走向这条路,那么我也无怨无悔。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表姐,你会怎么想?”
公孙兰静静的看着王源,那俊美的面庞的轮廓在黑暗之中线条分明,年轻健硕的身体在黯淡中闪着黝光。这个自己深深爱上的男子虽然依旧年轻,但他的身上已经散发出了一种让人不可逼视的威严。其实这几年从王源的所作所为之中她已经看出了一些苗头,王源的心态正在急剧的变化之中。二郎其实是有野心的,而且是个极大的野心。当然,其实他并没有完全的考虑周全,因为他还有所顾虑。但现在,形势已经逼得他无路可走,他内心的那棵种子开始疯狂的发芽长大,开始变得蓬勃起来。
公孙兰虽然并不愿意王源走上这条路,但她也明白,王源其实选择无多。本来有千万条路在王源面前延伸,但随着王源一步步走到今天,他面前的路其实只剩下了两条。一条是通向死亡的绝路,一条是荆棘遍布的危险之路。而以王源的性格,无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一条。
“表姐,这不是我主动的选择,这是我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也是个不忠之人。我不是君子,我只是个小人而已。正因如此,谁动了我的利益,谁要置我于死地,我便会毫不留情的与之死命相搏。这一路走来,你是看的最清楚的,我不会对任何人侵害我的人留手。如果为了我和身边的人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万夫所指之事,我一定会去做。”王源轻声而坚定的道。
“你是当真要当皇帝么?”公孙兰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如果天意使然,我无法拒绝。”王源沉声答道。
黑暗中,公孙兰沉默良久,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王源伸手过去摸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
“表姐,你怎么了?”
“你……你吓着我了。”公孙兰颤声道。
“表姐,我对你毫无保留,这都是我的心里话,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心声。你要明白,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能走回头路,也不能将命运寄托在他人的仁慈上。这世界上仁慈是最廉价的。我不能让你们,让舜华,忆儿,安儿他们受到伤害。这是我的责任。不能让你们自由自在的生活,我王源生而何用?”
“莫说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如何想,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的身旁,这话我很久以前便说过。但我说不清是希望你成功,还是不希望你成功。我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公孙兰轻声道。
“我明白,确实是一场噩梦。我希望能早日结束这场噩梦。表姐,你可以放心,无论何时,我还是我。就像当年偷看你练剑的那个我,和现在的这个我,我确实变了不少,但我的心没变。”
“是的,是的。二郎,你抱抱我,我有些冷。你抱紧我。”公孙兰声音如蚊蝇般的低微。
王源探手过去,紧紧将那个颤抖的身子搂在怀里。
……
阳光普照的清晨,成都城东的官道上,寒冷的晨雾之中,数十骑破雾而出飞驰而来。听到动静的城门守军听到动静,立刻冲城垛上探头出来往下张望,但见城门数十步外,数十骑喷着白气的骑士和战马已经冲到了城门前。
当先一人身着黑色盔甲,银色披风犹如一道白光在他的身后飘动。他身旁是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马上人银盔银甲,黑色的披风迎风招展。
“什么人?禁止靠近城门,否则放箭了。”城门守军大声喝问道。
白马骑士飞驰而近,仰头高声朝城头喝骂:“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打开城门。大唐天下兵马副元帅高仙芝高大帅在此,还不快开城门。”
守城门的将领吓了一跳,原来是高仙芝高大帅从军中回到了成都,哪里还敢怠慢。于是立刻下令迅速打开城门。而眼尖的城头士兵也认出了那白马骑士是谁。那正是王源的义子,纸张神策军骑兵的柳钧。
城门打开,高仙芝和柳钧带着数十骑如风一般的卷进城中,城门守军反应过来时,这数十骑已经沿着东城大街飞驰而远,只看见他们的背影了。
高仙芝和柳钧回成都的消息刚刚送达王源府中,刚刚起床正在公孙兰的伺候下洗漱完毕整理好衣帽发髻的王源闻听消息立刻飞奔至前宅。尚未出院门相迎,但听马蹄杂沓之声已经到了门前。下一刻,风尘仆仆的高仙芝和柳钧便已经带着一股凌冽的寒气阔步进了院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