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慑心神的战鼓声咚咚敲响,叛军船阵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之声,伴随着这让人心惊肉跳的鼓声和喊杀声,七艘巨大的战船缓缓出列,在宽阔的河面上呈一字排开之阵,朝着扬州城下迅速靠近。
在抵达运河入城河道口两百余步之外,中间的三艘大船齐刷刷升起了风帆。在猛烈的北风之下,船帆吃满了风,速度顿时加快。三艘大船由缓慢变得迅捷,劈波斩浪,以极快的速度朝吊桥下的豁口处猛冲而至。
于此同时,两侧的四周大船也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船上数千弓箭手射出首轮箭雨。猛烈的北风不仅对战船突击极为有利,更对箭支的射程颇有助力。飞蝗般的羽箭和弩箭顺风射的又高又远,横跨一百多步的距离笼罩在悬桥左右上下,织成了一张箭网。下一刻,悬桥两侧的城头,悬桥上的数千守军便被笼罩在这箭网之中。随着悬桥上的一名扬州守军中箭落入水中,扬州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叛军的箭雨猛烈密集,箭支划破阴郁的天空落在城头上下,有的直接越过城墙落在城墙后方的河面上,箭支入水的啾啾声不绝于耳。第一轮打击虽然只带来了百余名城头守军的的伤亡。但射杀城头守军并非目的,叛军的目的是压制城头的守军,让那三艘正扬帆疾进的叛军的大船顺利冲破开阔的河道入口,那才是真正的目的。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全面的压制,因为,在所有船只抵近到百步之内的时候,城头的守军竟未发一箭。他们似乎全部被密集的箭雨压制在城垛和沙包工事之后无法抬头。
悬桥西侧,王源站在半人高的城垛之后,双目紧紧盯着河道上的七艘进攻的船只。无数箭支迎面射来,从他的头顶和左右呼啸而过,有的甚至擦着他的头盔红缨呜呜而过,但王源一动不动,宛如铜浇铁铸的雕像一般,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王源当然并非是要当活靶子,他知道,这种仰射并无目的性,而且从上往下的抛射其实是没有什么准头的。在这种乱箭之中胡乱躲避被射中的几率跟站着不动的几率几乎没什么两样。再说以自己的身手,完全可以在箭支迎面射中自己之前挥剑格挡。
而正是王源的这种冷静无畏的举动,却让在箭支突袭后变得混乱惊恐的城头的气氛得以迅速的平息下来。扬州的官兵何时真正经历过这种阵仗?战前即便热血沸腾,群情激奋。一旦上了战场,面临城下黑压压如云的敌军,面临如飞蝗般密集的箭雨,目睹身边人中箭倒下的惨状。根本没经历过真正的战斗的扬州士兵们还是吓得屁滚尿流惊慌失措。然而当他们看到王源坦然站立在箭雨之中的身影时,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羞愧。那可是王相国啊,神策军的大元帅啊。身份地位如此高贵,他都不怕死,自己这些人倒怕的要命。在这种微妙的心理之下,城头的混乱很快便变得平静。
王源并不知道他的行为会起到安定军心的作用,他之所以紧盯着敌军的动向,那是为了寻找最佳的打击时机。因为王源心里明白,以扬州城守军手中的六千余副普通的弓箭的射程,居高临下也不过是一百二十步的射程。在顶着烈风的情形下,箭支的射程和威力都会打个折扣。所以必须要到合适的位置和距离才能下达攻击的命令。
“王相国,还不下令放箭么?那三艘大船已经快冲到河道口了。”在旁边缩着身子靠在城垛之后的崔元博面色紧张的问道。他的身旁,崔家的护院统领柳潭正挥着兵刃乒乒乓乓的替他将周围射来的弓箭击落,说起来柳潭是来保护王源的,但还不如说他是来保护崔元博的。
“莫慌,再等一等。”王源沉声道。
河道上的七艘战船已经明显分为两个队形,三艘升起风帆的战船一字排开朝河道入口猛冲而至,速度迅若奔马。船尾后方留下三道白色的水浪的轨迹,可见速度之快。后方的四艘战船速度稍慢,在百步之外缓缓的靠近,船上的弓箭一波又一波的射向船头,显然他们的目标只是为了压制城头的火力。
终于,当后方四艘战船进入百步距离之内时,王源沉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目标!后方四艘战船,放箭!”
传令兵挥舞红色令旗,城头战鼓震天之中,六千余弓箭手从工事城垛之后探出头来,手中攥的早已出了汗的弓箭一只只的张开,下一刻如一道黑幕从城头笼罩向河面,一蓬密集的箭雨落在了后方的四艘大船上。
笃笃笃!嘭嘭嘭!箭支像是雨点般落在四艘叛军大船的甲板内外,水面上激起了无数的水花,那是落入水中的羽箭。大船上也被箭支所笼罩,宽大的甲板上正肆无忌惮射箭的叛军士兵顿时纷纷中箭,一片人仰马翻。
“射!”
“射!”
令旗一次次的挥动,箭雨一蓬蓬的洒下,便如夏日的暴雨一般,一阵阵的袭来却又忽然的平静,教人猝不及防。在箭支的打击下,四艘负责压制打击的大船上钉满了箭支,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豪猪一般。他们也迅速做出了应对,无数的大盾竖起在船头,抵挡住了城头的密集箭雨。成功的让城头的突然攻击徒劳无功。但即便如此,在三四轮箭雨的突袭之中,大船上的叛军被射杀数百。